沉默像冰冷的潮水,蔓延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故事……”我先开了口,声音在安静里听着有点干巴巴的,“听着吧,像是个挺吓人的乡下鬼故事。可仔细琢磨琢磨,我觉得它更像是个披着鬼怪皮的深刻寓言,讲的是‘身份交换’和‘灵魂交易’。”
我眼睛扫过小白狐手腕上的银珠,它们在暗处亮幽幽的,像眼睛。“咱们每个人啊,其实每时每刻都在跟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做交易——拿一部分真实的自己,去换生活的方便舒服,去贴别人认可的标签,去填感情上的大窟窿……每一次讨好别人,每一次让步,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掰碎了一点交出去。”
妙手空抱着胳膊,手指头无意识地在胳膊上轻轻点着,好像挺同意我说的:“可不嘛,就像故事里那个坏蛋少爷,他以为他‘得到’了阿莲的身体,说不定还做梦能控制她的一切呢。实际上呢?他丢了‘坏蛋少爷’这个身份代表的所有东西——权力、霸道、他存在的根儿。他成了个囚犯,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了的囚犯。而阿莲呢……”他停了一下,声音里有点可怜她,“她看着是逃出了坏少爷的魔爪,甚至可能‘借用了’他的身份溜出了大山。可她付出了啥代价?她永远丢了‘阿莲’这个名字背后的过去、身份,还有和老银匠相依为命的所有记忆。她得到的是自由吗?还是一个更大、更陌生的笼子?她还能找回那个采药、打水、在月亮底下听师傅讲故事的自己吗?”
“七颗珠子……”妙手空的眼神像看不见的探照灯,死死盯住小白狐手腕上那串银珠,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点念咒似的调子,“这数字本身就藏着意思。‘七’,在那些古老的说法里,常常代表循环和圆满。它是不是在暗示,人一辈子可能要经历、扮演或者硬扛下去的七种主要身份?”她开始一个个数,手指头也跟着在空气里比划:
“‘母亲’——生养生命的源头,也是沉重的枷锁;
‘女儿’——被保护、被塑造,可心里也藏着叛逆和独立的种子;
‘新娘’——换身份的仪式,有结合的欢喜,也有献祭的意思;
‘女贼’——偷走或者打破规矩,是暗地里的欲望和冒险;
‘女巫’——边儿上的智慧,掌握着别人不敢碰的力量;
‘女鬼’——代表死亡、怨恨、放不下的执念,过去的阴影;
‘女神’——超越凡俗的存在,纯粹的灵性,或者根本够不着的理想自己?”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小白狐:“每一颗珠子,都封住了一个‘我’的碎片,一个被定住的身份瞬间。当你戴上它……”妙手空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力,“你,可能就不再是那个你以为的、简简单单的‘你’了。无数个‘她’在你身体里吵吵嚷嚷,都想做主。”
千面人一直安静听着,这会儿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这让我想起心理学上那个挺有争议的‘多重人格’说法。也许,咱们每个人心里头,都像一座结构复杂的老城堡,里面可不止一个‘主人’。好多‘房间’里,可能都住着一个不同的‘我’——一些被压下去的渴望,一些不敢面对的伤疤,一些社会规矩逼着我们藏起来的脾气……只不过我们习惯了锁上那些房间的门,假装它们不存在。”她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看那手串,“而某些神秘又古老的东西,就像偶尔捡到的钥匙。一旦拧开了锁……”千面人的话没说完,留下大片的想象。
“小白狐你说你梦见手串里有人影走出来,”妙手空突然往前凑了凑,眼神又锁定了那七颗幽暗的银珠,语气变得冰冷又锐利,“也许,那根本不是什么没睡好做的梦。也许……那是某种‘预兆’。”他停了一下,好像故意加重这个词的分量,然后目光像针一样,扎进小白狐的眼睛里,“你,可能不知不觉,已经被这条手串‘挑中’了。你,正在变成下一个‘呓语者’。”
“嗵!”
小白狐的脸一下子变得像她的名字一样惨白。她像被看不见的针扎了,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狠狠一抖,下意识地用右手死死抓住左手腕上的手串,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像快淹死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串珠又冷又硬,这会儿却烫得像烙铁一样。怀里的小白好像感觉到了主人突然爆发的巨大恐惧和身体的僵硬,不安地“喵呜”一声,抬起头,绿眼睛警惕地扫着四周越来越浓的影子。
客厅里的空气好像被抽干了,变得又粘又重。只有壁炉里木头偶尔“噼啪”爆一下,试图撕破这憋死人的安静,可显得那么没劲儿。一股看不见的压力,沉得像水银,重重地压在每个人胸口。
“别怕!那都是故事瞎编的,哪有什么‘呓语者’,妙手空逗你玩呢!”我压下心里同样翻腾的不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又稳又有力,伸出手,轻轻盖在她冰凉、紧抓着手串的手背上,“真正的害怕,不是因为这串冰冷的死东西本身。它来自不知道,来自我们不清楚它背后那片黑乎乎的东西是啥。只要你自个儿不去求着‘交换’,不去碰那条不能碰的线,它就伤不了你的意志。”我看着她,眼神带着安抚,想给她点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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