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的内容清晰明了,将“画皮案”定性为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而非灵异事件。这极大地安抚了被“恶鬼剥皮”流言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女子的人家。许多人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我就说嘛!哪有什么画皮鬼!”
“原来是仇杀!吓死人了!”
“这金铃死士也是可怜人,被逼得用这种法子报仇……”
“那萧将军是谁?听着就不是好东西!”
然而,陆明渊站在高处,清晰地看到,在人群的角落,在那些失去了孩子的父母亲人脸上,在那些听闻“童尸”流言的人眼中,恐惧并未散去,反而因为“画皮案”的“澄清”而变得更加尖锐——既然画皮鬼是假的,那乱葬岗那些被烙上印记的孩子呢?军械坊为什么被围?这告示,只字未提!
张龙的声音还在继续,宣读着对春风楼的处置:“……涉事春风楼,窝藏凶犯,鸨母已伏法。本县为整肃民风,杜绝污秽,即日起查封春风楼,其地改建为‘济春堂’医女学堂,延请沈清漪姑娘为首任教习,教授女子医术,惠泽乡梓!”
这个消息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尤其是对女子而言,医女学堂,这可是前所未闻的新鲜事。
终于,告示宣读完毕。衙役们迅速将告示张贴在墙上。人群立刻如同潮水般涌向告示墙,识字的大声念诵,不识字的焦急询问。
陆明渊的目光扫过下方喧闹的人群,在那份看似“澄清”的告示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身,步履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走回县衙大门内。沉重的朱漆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声浪。
县衙后堂,气氛凝重。
雷震已经回来了,他那条伤腿架在另一张椅子上,脸上还带着搜查未果的暴躁和一夜未眠的疲惫。张龙赵虎垂手侍立,脸色也不好看。军械坊大门坚固,撞了半天才撞开,里面的人早已得到风声,重要账册、可疑器物几乎被清理一空,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学徒和力工,一问三不知,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陆明渊坐在书案后,褪去了官袍的威仪,只穿着素白的中衣,披着那件玄色旧披风,更显清癯病弱。他面前摊开着那份刚刚张贴出去的榜文抄件。
沈清漪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药味苦涩而清冽。她先将一碗放在陆明渊手边,声音清泠:“大人,解毒汤。王府的‘缠丝绕’余毒未清,不可大意。”
陆明渊微微颔首,端起药碗,看也不看那浓黑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玲珑跟在沈清漪身后,手脚麻利地将另一碗药放在雷震旁边的矮几上,脆生生道:“雷爷,您的!小姐说了,活血化瘀,接骨生肌!趁热喝,别嫌苦!”
雷震正烦闷,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还是端起来,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咧着嘴道:“苦是苦,比柳……”他话到嘴边,瞥了一眼沈清漪和陆明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道,“比军械坊那帮孙子炖的铁水好喝!”
沈清漪的目光落在了陆明渊面前摊开的榜文抄件上。她的视线快速扫过那些看似寻常的结案陈词,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纸面,最终停在了几处字眼上。
“赤焰罗兰,源自西域,价昂难觅……”她轻声念出榜文中关于毒物来源的描述,指尖在那“价昂难觅”四个字上点了点,抬眼看向陆明渊,眸光清亮,“大人,黑市药婆曾言,此毒花被‘金雀绣纹’女子尽数购空。” 金雀,正是靖王府婢女的标识。
陆明渊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默认。
沈清漪的指尖继续下移,落在另一段:“……金铃死士遗血书,控诉其父遭萧姓将军构陷,克扣边军粮饷抚恤,含恨而终……”
“抚恤……”沈清漪的指尖在“抚恤”二字上重重一按,声音压低了几分,“老兵泣血指认,白骨帖所用金箔,正是阵亡将士抚恤金之封装纸。” 这是直指靖王贪墨军饷、草菅人命!
陆明渊端起手边温热的茶水,抿了一口,目光深沉。
沈清漪的指尖最后落在榜文末尾关于春风楼账目的一句:“……鸨母暗账载‘罗裳三十万’,实为历年不法所得……”
“罗裳三十万,”沈清漪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却字字清晰,“陆大人烛下推演,‘罗裳三十万’暗语所指,实为卷八蝗灾贪墨之巨款,账目对接仓官。” 这是将矛头引向靖王在地方的钱粮爪牙!
雷震听得云里雾里,抓了抓后脑勺,铜铃眼瞪着那榜文:“这……这不就是结案的榜文吗?沈姑娘,你念这些干啥?跟咱们在军械坊啥也没搜着有啥关系?” 他烦躁地一拍大腿,“妈的,那帮龟孙子手脚忒快!连根带血的钉子都没给老子剩下!就找到些学徒,屁都不知道!童尸的线索全他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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