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前一天,陈默特意来病房,用简单的图示向云清朗和万小雅解释手术方案。“这次主要是修复功能和外形的关键步骤,尤其是面部,对后期的容貌恢复很重要。”他指着脸颊的示意图,“我们会用最精细的技术,尽可能减少疤痕,但需要时间愈合,而且可能会有色素沉着或不平整,后期还需要激光等治疗。”
万小雅静静听着,眼神里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但云清朗能看到她被子下微微颤抖的手指。她轻轻点了点头。
手术很顺利。术后,万小雅的左臂和右脸被重新包扎。疼痛和不适依旧,但她似乎比之前更能忍耐了,或许是心理上已经逐渐接受了“必须经历这些”的现实。她开始更配合康复治疗师的工作,在极大的痛苦和帮助下,尝试活动手指、手腕、脚踝,哪怕只是几毫米的移动,都让她冷汗淋漓。
云清朗的“辅助护理”技能也在提升。他能更熟练地协助她进行被动的关节活动,能更细致地帮她清洁身体未受伤的部分,甚至学会了使用一种特殊的、带刻度的小杯子,准确记录她微少的尿量,向护士汇报。
王二狗偶尔会带着云霄来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看。云霄似乎渐渐明白了母亲在经历很痛苦的事情才能好起来,他会踮起脚尖,趴在玻璃上,努力做出笑脸,用口型说着“娘亲快好”。每当这时,万小雅眼中便会漾开一点极淡极柔的微光。
日子在疼痛、忍耐、细微的希望和漫长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窗外的树叶从浓绿渐渐染上些许黄边。万小雅身上的敷料在一层层减少,露出下面新生或移植的皮肤,颜色深浅不一,质地也与原来不同,疤痕纵横,触目惊心,但至少,它们是在愈合了。她可以吃下更多的半流质食物,可以说更多的话,声音虽然依旧沙哑,但不再气若游丝。
陈默依然是那个最忙碌也最可靠的后盾。他来的次数不再像最初那么频繁,但每次来,都会带来专业的评估和下一步的计划。他与云清朗之间,除了病情交流,也渐渐恢复了些许旧日相处的感觉。有时陈默值夜班后,会拎着两罐医院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云清朗觉得味道奇怪的黑色饮料(咖啡),来休息室坐一会儿,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或是问问云霄的情况。两人都默契地不去深谈那场火灾的缘由,也不去触碰陈默之前执行的秘密任务,仿佛那是一片需要时间平复的雷区。
一天傍晚,陈默检查完万小雅最新的创面愈合情况,对云清朗说:“清朗,小雅现在的状况,可以考虑开始进行一些更有针对性的康复训练了,尤其是针对面部表情肌和颈部活动度的。我联系了康复科,明天会派一位专门的治疗师过来指导。另外,”他看向万小雅,语气平和但认真,“小雅姐,等你体力再好一些,我们需要谈谈关于后续疤痕综合治疗的事情,包括压力治疗、硅酮制剂使用、可能的光电治疗等等。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对你功能的恢复和外观的改善,至关重要。”
万小雅静静地看着陈默,良久,轻轻说了句:“谢谢默子。”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称呼陈默。
陈默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点了点头:“应该的。”
陈默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白色的床单上投下暖金色的光斑。云清朗正小心地给万小雅按摩着小腿,防止肌肉萎缩和深静脉血栓。
“清朗。”万小雅忽然低声唤他。
“嗯?”云清朗抬头。
“我……我想看看自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真正的样子。”
云清朗的手停住了,心脏骤然缩紧。他看着她,她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和逃避,只有一种近乎苍凉的平静,以及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
“小雅……”
“我知道,很可怕。”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却没成功,“但我不想再躲了。默子不是说了吗,要面对,才能治疗。你……你帮我拿面镜子来,好吗?小的就行。”
云清朗喉结滚动,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起身,从自己随身的行李里,摸出一面原本属于万小雅的、巴掌大的旧铜镜。他紧紧握了握,镜柄冰凉。他走回床边,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蹲下身,平视着妻子的眼睛:“小雅,你看,我在这里。无论你看到什么,我都在。我们一起,慢慢来,好不好?”
万小雅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伸出手。
云清朗将铜镜轻轻放在她掌心,然后握住了她另一只裹着纱布的手。
万小雅的手指颤抖着,慢慢举起了镜子。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远远传来的城市喧嚣。暖金色的夕阳笼罩着她,也笼罩着镜中那张脸。
那张脸,已不再是曾经熟悉的清丽温婉。右脸颊移植的皮肤颜色偏深,与周围肤色形成对比,边缘还有细微的凸起疤痕。左侧也有未完全褪去的红痕和色素沉淀。鼻翼和嘴角的皮肤有些紧绷,使得表情显得有些僵硬。额头上有一小块未完全被短发遮掩的疤痕。颈部的疤痕挛缩使得她转头都有些困难,皮肤皱褶,颜色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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