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有一名家属陪护,但必须遵守病房规定,尤其是无菌原则。”陈默点头,“不过,清朗,你要有准备。转入普通病房,不代表危险完全过去,而且她将更直接地面对自己的伤情。换药的频率依然很高,疼痛管理是重点,还有开始尝试主动进食和进行最基本的康复训练,这些对她来说都非常艰难。”
“我能陪着她,就好。”云清朗的声音有些发颤。只要能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触碰她,哪怕只是握着她的手,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慰藉。
转入病房的过程很顺利。单人间宽敞明亮,有独立的卫生间,窗外能看到绿树。万小雅依旧虚弱,身上连接着监护仪、输液泵和镇痛泵,大部分身体覆盖着敷料,但那双眼睛,在看到被允许穿上陪护服、走到床边的云清朗时,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又蒙上一层更深的痛楚和惶惑。
“小雅……”云清朗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管路,轻轻握住了她未包裹敷料的右手手指。那只手瘦得只剩骨头,皮肤干燥,还有零星未愈的小创面。他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拢着。
万小雅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轻微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似乎还没有力气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接下来的日子,云清朗开始了真正的陪护。他严格按照护士的指导,协助她极其缓慢地、在疼痛耐受范围内进行微小的翻身,防止褥疮;学习用棉签蘸着温水,小心湿润她干裂的嘴唇;在她尝试经口进食那寡淡无味的营养糊时,耐心地、一点点地喂,尽管她常常因为吞咽疼痛和恶心而只能吃下几口。
最艰难的是换药。每隔一天,有时甚至每天,陈默团队里的医生护士会来进行创面处理。那是连旁观都需要极大勇气的场面。当旧的敷料被一层层揭开,露出下面或鲜红、或粉白、或仍有些渗出的创面时,云清朗能清晰地感觉到万小雅身体的剧烈颤抖和瞬间绷紧。即使有镇痛泵,那种撕扯、清洗、消毒带来的尖锐痛苦,依旧让她冷汗直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的手也被包扎着),或是死死咬住嘴唇,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有时,她会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和绝望,崩溃地哭出声,眼泪混合着汗水,浸湿枕头。
每当这时,云清朗的心就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他恨不能以身代之,却只能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在她耳边低语,重复着苍白无力的安慰:“小雅,忍一忍,马上就好……默子和二狗都在,他们很小心……为了霄儿,为了我,再坚持一下……”
陈默换药时,动作总是最稳、最快的,尽可能缩短她的痛苦时间。他的神色专注到近乎冷酷,但偶尔抬头看向云清朗时,眼神里会传递出一丝“必须如此”的无奈和坚定。他也会在换药后,详细解释创面的变化:“这片颜色转红了,是好事,说明血运在恢复。”“这里的肉芽长得不错,下次可以考虑点状植皮了。”“关节处的敷料要特别注意塑形,防止将来活动受限。”
云清朗强迫自己去看,去听,去记住。他要了解妻子正在经历什么,哪怕那过程让他痛彻心扉。
除了身体的痛苦,心理的阴影也在逐渐浮现。当万小雅精神稍好一些,能够通过床尾的摇杆自己稍微抬高床头,看到自己包裹着厚重敷料的身体轮廓,看到镜子里(云清朗早就细心地收起了所有镜子)自己脸上脖子上未能完全遮掩的疤痕和异样肤色时,她的眼神会瞬间变得空洞而恐惧。她会长时间地盯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也不回应云清朗的呼唤,仿佛灵魂已经飘离了这具残破的躯壳。
有一次,云清朗打来温水想给她擦脸,她忽然猛地别过头,用嘶哑难听的声音抗拒:“别……别看……丑……”
云清朗的手僵在半空,心碎成了千万片。他放下毛巾,不顾她微弱的挣扎,轻轻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缓慢而沉重地说:“小雅,你听着。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在梨花树下对我笑的姑娘。这道坎,我们一定会迈过去。皮肉之苦会过去,疤痕会淡化,阿默说了,以后还有很多方法。但你若放弃,便是将我和霄儿都抛下了。你舍得吗?”
万小雅的眼泪汹涌而出,终于不再躲闪,将脸埋在他温热的掌心,痛哭失声。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恐惧,也有被理解和支撑后的一丝宣泄。
陈默也注意到了她的情绪问题,请来了医院的心理治疗师。治疗师是个温柔的中年女性,她会坐在床边,用平和的语气与万小雅交谈,引导她表达感受,教她一些简单的放松和应对技巧。云清朗有时会在一旁听着,学习如何更好地与妻子沟通。
在身体治疗上,进展缓慢而坚定。入院三周后,医生评估了部分创面情况,决定进行第二次植皮手术,这次主要针对左臂和右侧脸颊较小但较深的区域,取用她自身头皮和背部愈合较好的皮肤。手术相对较小,但依然需要麻醉和术后严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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