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的密议之后,朱祁钰猜忌的种子已然播下,无声的清洗如同初冬的寒霜,悄然渗透进紫禁城的砖缝和朝堂的角落。
然而,在这股日益凝重的政治低气压中,有一个人却如同激流中的磐石,始终将重心牢牢锚定在最为紧迫的现实事务上——那便是兵部尚书于谦。
对于那封引发朝堂大哗的“疯信”,于谦内心的疑虑从未消散。他不相信朱祁镇会轻易疯癫,但也绝不轻易下结论认为这就是一场高深的表演。多年的宦海沉浮和北京保卫战的残酷历练,让他养成了凡事从最坏处打算、向最好处努力的习惯,而核心准则只有一条:一切以国家现实利益为重。
他的值房成了紫禁城里最忙碌的地方,灯火常常彻夜不熄。案头上堆积如山的,是来自九边重镇的军报、各地卫所的整训情况、粮草漕运的调度方案、以及新军“团营”的编练进度。相比于虚无缥缈地揣测一位被俘太上皇的真疯假痴,这些才是关乎大明江山社稷安危、迫在眉睫的大事。
“于大人,宣府急报,今冬寒甚,边墙多处冻裂,需紧急拨付砖石灰料及民夫进行抢修,否则开春恐有塌陷之危。” “于大人,这是山东都司呈报的新募兵员名册及所需军械清单,请核验批红。” “大人,漕运总督咨文,言运河部分区段已有薄冰,最后一批粮船需加速通行,请兵部行文沿途卫所予以协助护卫……”
各类事务纷至沓来,于谦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中枢,沉着冷静地处理着每一件公文,下达一道道指令。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任何细微的疏漏和潜在的危机都难以逃过他的审视。
这一日,关于与瓦剌谈判赎回太上皇的议题,再次被摆到了他的案头。礼部和鸿胪寺根据皇帝的旨意,拟定了一个初步的谈判框架和赎买价格上限,送来请兵部会同商议。
于谦仔细阅看着条款,眉头越皱越紧。条款中出于“体恤上皇”、“天家颜面”的考虑,拟定的赎金和物资交换条件,在于谦看来,过于优厚,甚至有些妥协退让的意味。
他放下文书,对前来商议的礼部侍郎沉声道:“此议不妥。赎买上皇,于情于理,皆需尽力。然,绝不能以损害国本、示弱于敌为代价。”
侍郎面露难色:“于大人,下官亦知此议或有让步,然上皇身陷虏廷,备受苦楚,朝廷若显得过于吝啬,恐天下人非议,寒了臣民之心啊。且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边……”
于谦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天下人非议,与边关将士因粮饷不足而饥寒、因军械不备而流血相比,孰轻孰重?与向虏酋示弱、使其认为我大明可欺,从而变本加厉、永无宁日相比,孰轻孰重?”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边境地图前,手指点着蜿蜒的边墙:“瓦剌非善类,也先更乃贪得无厌之辈。今日我若让步,以重金赎买,他日其便可随时再掳我亲王大臣,甚至侵我边镇,以此要挟,我大明难道要一次次地满足其贪欲吗?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至于宫中后眷之忧,”于谦叹了口气,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于某岂能不知?然国事岂能尽徇私情?赎,一定要赎,但价格必须坚守底线!当以我朝此次大胜之余威,严词折冲,晓以利害!让也先明白,我大明并非无人,并非惧战!释放上皇,乃是为双方息兵止戈、边民休养之大局计,而非我朝软弱可欺!”
他的态度极其明确:国家利益高于一切,赎买可以谈,但底线绝不能突破,绝不能给瓦剌一种大明愿意为迎回太上皇而付出任何代价的错误信号。这既是现实政治的需要,也是对国家长远安全的负责。
侍郎被于谦的气势和道理说服,只得讪讪道:“那……依大人之见,这条款……”
“驳回!重拟!”于谦毫不客气,“告诉鸿胪寺的人,谈判桌上,腰杆挺直些!北京城下我们能打赢,谈判桌上也没理由卑躬屈膝!”
送走了礼部侍郎,于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重新坐回案前。他知道自己的强硬态度,必然会传到皇帝耳中,甚至可能引来宫中后妃的怨怼。但他问心无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刚刚历经劫难、亟待恢复元气的国家。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试图专注于军国实务,但政治的暗流却不断试图将他卷入。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再次秘密求见,带来了关于那支被大同扣留的神秘商队的最新审讯结果。
“于大人,”卢忠面色凝重,“用了些手段,其中一个撑不住的伙计含糊交代,他们此行,似与京中某些……勋贵官邸有所牵连。货物中的药材和铁器,是有人指定要送往瓦剌,但具体交给谁,他级别太低,并不知晓。只隐约听说……似是关乎……‘黑莲’。”
“黑莲?”于谦目光一凝,“又是这个‘黑莲’?与前日军报中提及击溃鞑靼部的那支神秘军队,可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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