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是虚无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而是粘稠的、带着沉重压迫感的黑暗,仿佛沉在浑浊的江底,被无数湿滑冰冷的水草缠绕拖拽。
默夫——或者说,那个曾被称为默夫的意识核心——在其中浮沉。黑娃滚落的头颅、狗子扭曲的狂喜、环首刀冰冷的破风声……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如同水底狰狞的暗礁,不时撞击着他近乎麻木的感知。
“够了吧……”
“结束吧……”
意识里只剩下这最本能的乞求。那一次次轮回累积的疲惫与绝望,远比任何一次具体的死亡更深刻地侵蚀着他。
然而,那冰冷的、毫无感情可言的“机制”显然并不理会这种乞求。
猛地,一种强烈的下坠感袭来!
仿佛从万丈高空被狠狠掼向地面!
“呃——!”
他发出一声沉闷的、被堵在喉咙里的痛哼,整个人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了眼睛。
呛咳。
无法控制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大量的灰尘和霉腐气味疯狂涌入鼻腔和口腔,刺激得他眼泪直流。
视线模糊不清,眼前是一片昏沉。他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伏着,脸颊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嘴里全是沙土和某种说不清的苦涩味。
我是谁?
默夫?陈大?公子默?吴默?
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沸水般在脑海中翻滚冲撞,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
【叮!欢迎回到大秦...哦不对,现在是‘西楚’了,亲~时代变了,地图换了,但您扑街的姿势依然可以很经典哦!】
那熟悉的、带着虚假热情和冰冷讽刺的机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精准地在他脑颅内响起。
“呃……”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不是梦。那无边无际的轮回,并没有因为上一次堪称惨烈的死亡而终结。它……又开始了。
【当前身份:楚默,会稽郡吴县仓啬夫下属佐吏。主要职责:算粮、管账、背锅。】
冰冷的信息流强行注入脑海,伴随着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一个简陋的屋舍,病弱的老母,寒酸的送别,以及……眼前这片充斥着霉味和尘土气的官署。
【主线任务:生存至巨鹿之战结束(预估120天)。奖励:算盘精通(临时)。】
【支线任务:理清前任留下的糊涂账。奖励:铜钱50枚。】
“楚默?这名字就不吉利!”意识终于稍稍凝聚,他几乎是本能地在内心咆哮吐槽,“还有这奖励,‘算盘精通’?系统你是不是对‘生存’有什么误解?我要的是无双、是隐身、是王霸之气!谁要打算盘啊喂!”
系统的提示音消失,只留下死一样的寂静……以及愈发清晰的、弥漫在空气里的腐败霉味和尘土气。
他艰难地停止咳嗽,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撑着仿佛散架般疼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暗。
几扇狭小的、糊着泛黄旧绢的窗户透进有限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逼仄的空间。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力地翻滚。
然后便是狼藉。
他的身边,左右、前后,乃至整个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全都堆满了竹简和木牍。它们有的用绳子捆扎着,歪歪扭扭地垒在一起,几乎要倾倒;有的则散落开来,铺满了面前一张低矮的、满是虫蛀和刻痕的木案,甚至地上也随处可见。
这些简牍大多颜色沉暗,边缘磨损,许多绑绳都已松弛断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用秦篆或更为潦草的字体书写的文字。一股陈年旧纸(木)混合着墨汁和灰尘的古怪气味,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肘部打着深色补丁的赭色麻布深衣,下身是同色的褌裤。触手所及,布料粗糙,甚至有些扎手。这正是楚国底层小吏最常见的装束。
这里是一处官署,但与他记忆中咸阳那种肃穆威严的官衙截然不同,只有一种破败、敷衍和穷酸的气息。
“咳……醒了?”
一个有气无力、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类似但更显陈旧吏服、面色焦黄枯槁的老吏,正蜷在一个蒲团上,靠着墙壁,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又像是已经对眼前的一切彻底麻木。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迅速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眼中尚未完全消退的茫然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知道了,这就是系统塞给他的身份——楚默。而眼前这个,大概是他的“同僚”或者“前辈”。
“那边,”老吏连手指都懒得抬,只是用下巴极其轻微地朝那堆积如山的简牍方向点了点,“是王啬夫临走前……没理完的账。以后……就归你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内容却让楚默头皮发麻。
“临走?”楚默下意识地问,声音有些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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