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程知行刚结束一个关于“智能流体”模型细节优化的视频会议，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准备继续完善代码。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封新邮件通知。
发件人是大学校友会理事会，标题颇为正式：“致程知行校友：诚邀参加XX大学计算机学院年度校友联谊会”。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点删除。
这种场合，于他而言，向来是尴尬多于愉悦。
毕业数年，昔日同窗早已各奔东西，混得风生水起者大有人在，而他自己，在不久前还深陷事业低谷和家庭重压的泥沼，去那里除了充当背景板，感受无形的对比和若有若无的怜悯，还能有什么？
邮件正文是千篇一律的客套话，什么“共叙同窗情谊”、“探讨行业前沿”、“拓展人脉资源”。
末尾附上了时间地点，就在本周六晚上，市中心一家颇有名气的酒店宴会厅。
他放下手机，打算不予理会。
过去的几个月，他像一只负重的蜗牛，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默默舔舐伤口，积蓄力量。
外界的喧嚣与浮华，与他无关。
“程知行！”
胡璃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
她手里举着他的平板电脑，屏幕正对着他，上面赫然是那封校友会邀请函的页面——她不知何时已经破解了他的锁屏密码，并熟练地翻看了他的邮件。
“这个‘校友联谊会’是什么？”
她凑过来，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是很多很多以前的同窗，聚在一起，喝酒论道、切磋术法吗？像我们青丘的‘狐诞节’那样？”
程知行无奈地拿过平板，锁屏：“算是吧，不过我们不论道，也不切磋术法，主要是……社交，聊天。”
“聊天？”
胡璃歪着头，似乎觉得这个答案过于平淡，“那多没意思。不过……”
她眼珠一转，闪过一丝狡黠，“你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那个什么‘云’（星云平台）的问题，你不是解决得很漂亮？还有，你现在可是……”
她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捡金子的动作，压低声音，“……有点‘壕’气了呀！”
她学着从电视剧里看来的腔调，怂恿道：“正好去‘亮亮相’嘛！让那些以前瞧不起你的家伙看看！话本里都这么写，这叫……衣锦还乡！扬眉吐气！”
她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程知行在聚会上大杀四方的场景。
程知行看着她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哭笑不得。
狐仙的思维模式，有时候直接得可怕，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爽利。
“没必要。”
他摇摇头，语气平淡，“我的价值，不需要通过在这种场合‘亮相’来证明。”
他有自己的节奏和规划，无论是“星云”项目，还是探索“科技+玄学”的道路，都比去校友会满足虚荣心重要得多。
“哼，榆木疙瘩！”
胡璃见他无动于衷，撅起了嘴，抱着平板气呼呼地坐回沙发，用后脑勺对着他，小声嘀咕，“不懂把握时机，活该被当成背景板！”
程知行没理会她的小情绪，正准备继续工作，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林暖暖。
“知行哥，”电话那头，林暖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收到校友会的邮件了吗？”
“嗯，刚看到。”
“你……打算去吗？”
林暖暖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是了解程知行近况的，也知道他过去几年因为种种原因，几乎断绝了这类社交。
程知行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林暖暖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犹豫，轻声劝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去。不过，偶尔出去散散心，换换环境也好。总闷在家里或者医院，对身体和心情都不好。而且……”
她顿了顿，“听说这次柳潇潇也会从国外回来参加。”
柳潇潇。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程知行沉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那个大学时代光芒万丈的校花，艺术系的精灵，曾是他懵懂青春里一道遥远而亮丽的风景，也是他内心深处一段无疾而终、略带苦涩的回忆。
毕业多年，彼此早已消失在对方的生活轨迹里。
此刻听到这个名字，除了些许物是人非的感慨，倒也没有太多波澜。
“她去不去，跟我没什么关系。”
程知行语气依旧平静。
林暖暖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笑：“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出去走走，见见老朋友，或者……认识些新朋友。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就当是……为了阿姨，你也该让自己放松一下。”
她总是这样，能从最体贴的角度找到说服他的理由。
程知行握着手机，目光落在窗外。
高楼林立，天空被切割成不规则的几何形状。
他想起母亲在病床上偶尔清醒时，也会用虚弱的声音劝他别总守在医院，多出去走走。
胡璃的怂恿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带着狐仙式的直白和野趣。
林暖暖的劝说则是春风化雨，基于对他处境的深切理解和关怀。
两者出发点不同，却意外地将“校友会”这个他原本打算忽略的选项，重新推到了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沙发上还在生闷气的胡璃，又想起电话那端林暖暖温柔而坚定的声音，最终对着话筒说道：
“好吧，我去看看。”
挂断电话，他重新点开那封邮件，光标在“回复确认”按钮上停留片刻，点了下去。
也许，确实该出去走走了。
不是为了“衣锦还乡”，也不是为了见某个特定的人，只是……作为一个重新开始拥抱生活、面对世界的信号。
他看了一眼日历，周六晚上。
时间还早。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决定，将会如同一块投入命运棋盘的石子，引发后续一连串他始料未及的连锁反应。
而柳潇潇的归来，也绝非一次简单的校友叙旧。
（第19章 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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