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
“如今,所有的关节,都已打通。所有的事情,也都已安排妥当。”
“已经是箭在弦上, 只待下月听证会之上,走完这最后一道过场罢了。”
“所以,”她看着我,那双美丽的眼眸之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如同刀锋般的锐利,“……这个时候, 张帮主提出的‘合作’建议,虽然确实有可取之处,但是……”
“……已经太晚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那身宝蓝色的西式长裙,在昏暗的偏厅之内,如同深海般,静谧,而又冰冷。
她没有再看我。
她只是,转过身,将那窈窕的、却又充满了决绝与疏离感的背影,留给了我。
“更何况……”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但,那每一个字,都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地,钻进了我的骨髓里。
“若是要和你们合作,那我……自不免要和张帮主,时时来往。”
“而这,就是我……最不想的。”
这句话,无情地再次击中我。
“轰——!!!!!”
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如同被一道九天之上的惊雷,狠狠地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我几乎要喊出来,究竟要怎样,才能弥补当日之错。
为什么……
究竟要怎样……我才能将那把由我亲手插进她心中的、淬了冰的刀子,拔出来?
但茜薇已经很快转身。
“来人。”
她没有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她用那清脆,却也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淡淡地,朝着门外,吩咐道:
“送……张总督,和几位先生,出府。”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南洋华商总会的会馆的。
我只记得,当我再次站在星洲那充满了异域风情、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时,那本该炙热的、属于热带午后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却感受不到半分的温暖。只有一种,如同坠入无边冰海般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满脑子,都是茜薇最后那句“若是要和你们合作,那我……自不免要和张帮主,时时来往。”
“而这,就是我……最不想的。”
那句话,在我脑海中,反复地,无情地,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我那颗本以为早已百炼成钢的心,然后,再狠狠地,搅动,撕扯!
回到船上, 我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身旁那同样脸色凝重、充满了担忧的周博望和陈添官一眼。
我只是,如同一个被抽掉了所有魂魄的木偶,径直地,走进了我那间船长室。
“砰!”
我将那扇由整块铁力木打造的、厚重无比的房门,狠狠地关上!将身后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声音,都彻底地,隔绝在了门外。
“酒。”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把船上,最烈的酒,拿来。”
片刻之后,亲卫将一坛朗姆酒,连同几个简单的下酒小菜,送了进来。
我没有用碗。我一把扯开那用蜂蜡封死的泥封,抱着那冰冷的、粗糙的酒坛,仰起头,疯狂地,朝着自己的嘴里,灌了下去!
辛辣的、如同火焰般的酒液,顺着我的喉咙,一路灼烧,直到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剧痛,却丝毫无法压下我心中那份,更加尖锐、也更加冰冷的刺痛!
门外,周博望和陈添官,静静地站着。
“先生……”陈添官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写满了担忧,“帮主他……他没事吧?”
周博望,摇了摇头。他那双总是如同古井般平静的、能洞察一切的睿智眼眸,此刻,也同样充满了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无力感。
他不知道,为何茜薇, 那个本该是我们此次破局关键的、最重要的“同胞”,会对我们,特别是对帮主,如此充满敌意。
他,又不敢问。
但看来,这个代理权,已经黄了大半。
我们这次星洲之行,最重要的目的,在刚刚那个充满了冰冷与决绝的会面之后,已然彻底失败了。
船舱之内。
我,还在喝。
我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数年前,在广州陶陶居里,那个穿着一身淡黄色连衣裙、笑起来有两个浅浅酒涡的……那个会因为我的一句夸赞而脸红心跳、会因为我的一个眼神而慌乱不已的……那个,名叫茜薇的女孩。
而不是……刚才那个。
那个穿着一身宝蓝色西式长裙、梳着一头大波浪卷发、眼神冰冷、嘴角挂着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的……
“陆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着,那笑声,却比哭声,还要难听。
滚烫的热泪,混合着辛辣的烈酒,顺着我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我,一杯接着一杯。
直到,整个世界,都在我的眼前,天旋地转。
直到,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悔恨,都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的眩晕之中,被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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