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我更感兴趣的,是堡垒另一侧的“西米作坊”。
那是一片巨大的、半开放式的区域。平时马兰诺族的妇女,就是在这里进行西米的加工。她们会用石斧将巨大的硕莪树干劈开,用特制的、镶嵌着锋利贝壳的木耙,将树干中的髓心刮出。然后,将这些白色的髓心,倒入一个个由整块巨木掏空而成的巨大水槽之中,再通过一条条由竹子搭建的、从山崖顶端引下来的、清澈的山泉水,进行反复地冲洗、过滤、沉淀……
整个过程,虽然原始,却又充满了智慧,如同一条高效的流水线。这,便是她们马兰诺族人,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繁衍生息,甚至被称为“西米之王”的根本所在。
在确认了伊班海盗已被彻底歼灭之后,伊娜拉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海鸟般的啼鸣。
很快,堡垒深处的各个角落,以及山壁之上的一些隐蔽洞穴之中,走出了上千名幸存的马兰诺族的妇人、孩童和老人。
当他们看到海边那化为一片焦土的家园,以及吊桥那边,那些早已冰冷的、属于他们亲人的尸体时,整个长屋堡垒,瞬间被一片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声所淹没。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在看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后,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那浑浊的老泪,在无声地流淌。
一个年仅七八岁的孩童,抱着他父亲那早已冰冷的、残缺不全的身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哀嚎。
伊班人!打破了持久的和平,接下来,柯鲁巴的灭亡只是第一步,萨马奈,芽采刹以及背后的洪苦讴,你们都要付出代价!我暗自发誓。
当天傍晚,一场悲伤的部落葬礼, 在河道的空地上,隆重举行。
没有棺木,没有坟墓。
所有战死的马兰诺族勇士,包括那位德高望重的查玛长老,他们的遗体,被族人用最洁净的白布包裹,安放在一个个用鲜花和绿叶编织而成的木筏之上。
伊娜拉亲自点燃了火把。她走到每一个木筏前,用她那沙哑却又充满了力量的声音,吟诵着古老的、送别亡魂的安魂曲。
“火焰,将洗净你们的伤痛。河水,将带你们的灵魂,回归大海的怀抱。去吧,我勇敢的族人,去那没有杀戮、没有痛苦的神灵之地。”
她将手中的火把,一一递给了逝者的亲人。
数十个燃烧的木筏,承载着马兰诺族人沉重的悲伤,被缓缓地推入了那片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血红的、湍急的河流之中,顺流而下,渐渐地,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里。
在整个仪式中,缇娜,这个白天在战场上奋不畏死的少女,此刻,却脆弱得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跪在查玛长老的遗体旁,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了自信和骄傲的眼眸,此刻早已红肿不堪。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那剧烈颤抖的、单薄的肩膀,却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的巨大悲痛。
当载着她叔父遗体的木筏,被推入河流的瞬间,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叔父——!!!”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倒了下去,哭得不能自持。
我看着她那副肝肠寸断、几乎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只能默默地走上前,脱下自己那件还带着几分体温的、干净的外衣,轻轻地,披在了她那因为悲伤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的香肩之上。
缇娜扭过头,看到是我,泪汪汪的眼睛忽然凝滞了一下。
随即,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所有悲伤和脆弱的港湾,顾不上什么公主的身份和矜持,伸出双臂,死死地环住了我的脖颈,将头深深地埋在我的胸口,如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般,放声大哭起来!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那些正在收敛尸体的马兰诺族人、差山荷和他手下的马来海盗、以及我自己的弟兄们,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我们。那目光中,有惊讶,有同情,有不解,也有一丝了然。
伊娜拉看着我们相拥的样子,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而深思的神情。
她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混杂了担忧、审视、无奈与探究。
我只能,笨拙地伸出手,轻轻地,拍着缇娜那剧烈颤抖的后背。
我任由她,在我怀中,尽情地宣泄着那份足以将人彻底压垮的悲痛。
当夜,我们所有幸存的弟兄,都在那座巨大的长屋堡垒中,得到了暂时的安置。 我们成为了劫后余生的马兰诺族人坚实的保卫力量。
我知道,萨马奈的复仇,必将如期而至。而且,会比他那个疯子弟弟柯鲁巴的攻击猛烈数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晚上, 在安葬了所有战死的族人之后,堡垒中心那间最大的大厅内,就着昏暗的火炉,我、亚猜、鲨七,伊娜拉、恢复了精神的缇娜、以及独臂的差山荷,三方势力的首领,坐在一起, 围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铁木打磨而成的矮桌,共同擘画一场针对“屠夫”萨马奈的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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