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在多宝坊故宅前,珠娘在我肩头痛哭一场,并吐露出那句关于“当家夫人不让”的惊心之语后,我们之间的气氛便陷入了一种更加微妙的境地。她似乎卸下了长久以来的某种伪装,不再刻意对我冷淡疏离,但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和热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以及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淡淡的相惜之情。
我对珠娘这个外表精明、内心却也藏着故事的女人,多了几分理解。内心逐渐和她也不经意地亲近。
我和珠娘几乎足不出户,所有的对外联络,都依赖于据点那位伪装成米铺老板的老兄弟和珠娘手下那些如同水鬼般无孔不入的疍家密探。。
这日,负责外出采买和联络的老兄弟匆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兴奋:“珠娘!保仔船长!好消息!也不是……总之,澳门的那个大鼻子古图,他……他终于来广州了!”
“古图来了?”我和珠娘对视一眼,这葡国人究竟会带来什么消息。
“是的!”老兄弟连连点头,“小的刚才去十三行那边打探消息,无意中看到他从一艘挂着葡萄牙商号旗的快船上下来,身边还带着好几个红毛护卫,派头十足!听旁人议论,他似乎是来广州与几家洋行的大班商议什么重要生意的!”
古图果然来了广州!但是他没有给我们联系的信息。我有点着急:“珠娘姐,我们要不要主动联系他?”
珠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问老兄弟:“他在哪里落脚?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
“这个……小的已经打探清楚了!”老兄弟显然也是个机灵人,“他被本地一位与他们素有往来的盐商巨富,请到了城南珠江边的一座私家园林‘听涛苑’赴宴。据说今晚席开百桌,广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官绅商贾,都会前去赴宴!”
“听涛苑?”珠娘沉吟片刻,“我知道那个地方,防备森严,我们想混进去,恐怕不易。”
“不,”我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不必混进去。他既然来了广州,总有落单的时候,也总有……可以‘巧遇’的机会。”
果然,听涛苑宴会我们没有去参加,却经过珠娘一番精心的安排和打点,第二日午后,我们便得到了一个与古图“私下会面”的机会。毕竟,疍家情报网络自有无孔不入的厉害之处。
地点,并非什么隐秘的所在,而是广州城内一位颇有名望的乡绅——赵老爷的私家宅邸。这位赵老爷据说与澳门的葡萄牙商界有些生意往来,古图此次来广州,受邀到他府上私会。珠娘通过她的人脉,巧妙地以“有海外故人带来稀罕玩意儿,欲向古图先生请教一二”为名,通过赵老爷促成了这次会面。
赵府的会客厅布置得颇为雅致,红木家具,名人字画,处处透着岭南大户的考究。
我和珠娘一副小商人夫妇的打扮,安静地坐在客位上等候。
不多时,古图便在赵府管家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一身崭新的、绣着金线的华贵西装,油光可鉴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鹰钩鼻下那两撇精心修饰的八字胡微微上翘,脸上带着一种生意场上得志者的倨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巧遇”我们。
看到我和珠娘,他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被一种商人的职业化笑容所取代,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虚伪和有点居高临下。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珠娘女士和……张船长。”他拖长了语调,慢条斯理地在我们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甚至没有主动伸出手来与我们相握。
“古图先生,别来无恙。”珠娘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语气平静,“听闻先生驾临广州,我与保仔特来拜会。之前古图先生说给我们回复,我怕你找不到我们,只好我们来找你了!”
“呵呵,两位有心了。”古图端起下人奉上的香茗,轻轻吹了吹,却没有喝,只是将茶杯放在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我既然没有主动找两位,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这副倨傲的态度,与上次在澳门时模样,有点回然不一!我和珠娘对视一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面上却不动声色,接口道:“古图先生,我们求见,自然是心中焦灼,所为何事,想必你也比较清楚。不知……先生上次代为转达给我家大当家的‘善意’,澳门总督大人那边,是如何回复的?”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这话,古图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商人特有的、略带虚伪的表情。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唉……说起此事,鄙人也是替郑大当家感到惋惜啊。”他摇了摇头,故作同情地说道,“总督大人他……日理万机,对于海上的事情,自有他的一番考量。郑大当家那份‘厚礼’,总督大人心领了,但……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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