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窗台上摆着盆新换的薄荷,清清凉凉的绿透着股醒神的气。陈砚之正在用小秤称珍珠母,林薇趴在柜台上整理针灸穴位图,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摸索的响动——一个老爷子拄着拐杖,脸几乎贴在门框上,一点点往里挪,手里还攥着副老花镜,镜片上满是指纹。
“陈大夫…是这儿吧?”老爷子眯着眼四处瞅,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响,“我这眼睛…看啥都像蒙着层毛玻璃,刚才差点撞墙上…”
林薇赶紧迎上去扶他:“张大爷,您坐这儿。”她把老爷子搀到诊凳上,注意到他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眼角堆着黏糊糊的分泌物。“这眼睛是咋了?疼不疼?”
“不疼,就是模模糊糊的,”老爷子摘下老花镜,用袖口胡乱擦着镜片,“快俩月了,一开始是看报纸字发虚,后来看电视也重影,这两天连对面楼的人影都分不清。去医院查了,说是什么‘老年黄斑变性’,开了眼药水,滴着没啥用,反而觉得眼睛更干了…”
陈砚之放下珍珠母,走过来翻开老爷子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瞳孔对光反应有点慢,眼底红得厉害。”他又搭了搭脉,脉象弦细,像根快磨断的丝线,“您这是肝肾阴虚,肝开窍于目,肾水滋养肝木,水少了,木就枯了,眼睛自然就不清亮。”
“就像久旱的庄稼,”坐在门口编竹篮的爷爷突然开口,手里的竹条“啪”地打了个结,“地里裂得能伸进去拳头,禾苗能不蔫吗?你这眼睛,就是缺了‘水’的禾苗,得先浇水(补肝肾),再松松土(通经络)。”
老爷子叹了口气:“可我这岁数,还能浇得活不?邻居家老王也是这毛病,后来直接看不见了…”
“别瞎想,”林薇已经拿出了针灸针,挑了几根细如发丝的,“我先给您扎几针,攒竹、睛明、太冲这几个穴,能通眼周的气血。攒竹在眉头,扎了能缓解眼干;睛明穴挨着内眼角,是治眼疾的‘要穴’;太冲在脚背上,能疏肝,肝顺了,眼睛就亮堂。”
老爷子往后缩了缩:“扎眼睛边上?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放心,我手法轻着呢,”林薇笑着用酒精棉在攒竹穴上擦了擦,“就像小羽毛扫过,不疼的。您想想,扎完能看清东西,值不值?”
银针稳稳刺入穴位,林薇指尖轻轻捻转,老爷子忽然“咦”了一声:“好像…眼前亮了点?刚才看你脸是模糊的,现在能看清你头发丝了…”
“这是气血通了,”陈砚之这时已经在药柜前抓药,戥子称得“叮叮”响,“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驻景丸’加减。枸杞子15克,菟丝子12克,这俩是‘明目兄弟’,枸杞子补肝,菟丝子补肾,就像给眼睛的‘水库’加水;楮实子10克,能清肝明目,眼底红得厉害,就得靠它降降火;再加珍珠母20克(先煎),石决明20克(先煎),这俩是‘平肝潜阳’的好手,能把往上冲的肝火压下去,像给沸腾的汤锅盖个盖子。”
他顿了顿,又添了两味药:“加当归10克,白芍10克,您这脉细,是血虚,肝藏血,血足了,眼睛才能‘濡养’,就像给禾苗施肥,光浇水不够,还得有养分。”
老爷子的儿子这时拎着保温桶进来,接过药包着急地问:“陈大夫,这药得煎多久?我爸胃不好,喝了会不会反酸?”
“这药得用砂锅煎,”陈砚之在纸上写着用法,“珍珠母和石决明得先煎半小时,不然硬得很,药效出不来;其他药泡半小时再放进去,大火烧开转小火,煎出两碗,分早晚温着喝。加两颗蜜枣,能中和药的腥气——珍珠母有点腥味,得遮遮。”
爷爷这时从里屋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菊花和枸杞:“这个给您,回去泡水喝,菊花能清肝明目,枸杞能补肝肾,就像给眼睛‘天天洗澡’,慢慢就亮堂了。”
林薇起针的时候,老爷子试着看了看窗台上的薄荷:“哎!真能看清叶子上的绒毛了!刚才看就是一团绿糊糊…”
“这才刚开始呢,”林薇帮他揉了揉眉骨,“回去别总看电视、玩手机,让眼睛多歇着,就像累坏的机器,得保养保养。每天用热毛巾敷敷眼睛,每次十分钟,促进血液循环,比滴眼药水管用。”
“那饮食上呢?”儿子又问,“能吃点啥补补?”
“多吃点猪肝、羊肝,”陈砚之叮嘱,“动物肝脏能养肝明目,就像给眼睛的‘水库’添点活水。但别多吃,一周两次就行,吃多了上火,反而伤眼睛。”他顿了顿,又补充,“胡萝卜、蓝莓也多吃点,胡萝卜里的胡萝卜素能转化成维生素A,蓝莓含花青素,都是眼睛喜欢的‘养料’。”
老爷子站起来时,脚步比进来时稳了些,不用人扶也能慢慢走了。“太谢谢你们了,”他攥着药包,眼里闪着光,“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了,没想到还有亮堂的盼头…”
“按时喝药,下周再来复诊,”爷爷在后面喊,“这眼睛就像老相机,镜头蒙了灰,擦干净了照样能拍清楚!”
看着他们的背影,林薇收拾着针具笑:“你发现没,他扎完针后,眼白的红血丝淡了点,刚才红得像兔子眼。”
陈砚之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在“驻景丸”那页添了行字:“老年性视物昏花属肝肾阴虚者,加当归、白芍,配合攒竹、睛明针灸,佐以菊花枸杞茶饮效佳。”
爷爷把编了一半的竹篮放在腿上,慢悠悠道:“这治眼睛啊,就像擦老花镜,得慢慢擦,急不得。你们俩这针药,一个擦镜片(针灸通经络),一个磨镜架(汤药补肝肾),双管齐下,再老的镜子也能擦得锃亮。”
正说着,门口铜铃“叮铃”响了,一个年轻姑娘捂着眼睛跑进来,眼泪直流:“陈大夫,我眼睛进沙子了,磨得疼,帮我看看!”
陈砚之和林薇对视一笑,同时站起身。葆仁堂的阳光透过薄荷叶子,在药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珍珠母的清腥混着菊花的微苦漫开来,像在说:这世间的模糊,总有被温柔解开的那天,就像蒙尘的镜子,总有被擦亮的时刻。
喜欢跟着爷爷学中医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跟着爷爷学中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