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药炉上正炖着当归羊肉汤,浓郁的药香混着肉香漫出窗口。陈砚之刚把晒好的杜仲收进药柜,林薇在柜台后整理针灸针,爷爷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慢悠悠地用核桃按摩着掌心。
“吱呀——”木门被推开,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扶着门框进来,左肩斜斜地耷拉着,右手死死托着左胳膊,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皱纹往下淌。
“陈大夫…小林大夫…”老太太喘着气,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快…快给我瞅瞅这胳膊…昨天还能抬起来梳头,今早一醒,就像被石头压住了,别说抬胳膊,连穿衣都费劲,疼得夜里没合眼…”
陈砚之赶紧搬了把带扶手的椅子过来,让老太太坐下,林薇递过一杯温姜茶:“婆婆先喝点水,缓缓气。”
老太太捧着杯子,左手仍不敢动,疼得直抽气:“谢谢小林大夫…这肩膀啊,就像被冰冻结住了,又沉又硬,动一下就像有根筋被生生拽断…去社区医院拍了片,说骨头没事,是‘肩周炎’,开了贴膏药,贴得皮肤都红了,还是疼!”
陈砚之轻轻托起老太太的左胳膊,刚要往上抬,老太太就疼得叫出声:“哎哟!别碰!就这儿…肩胛骨缝里,像塞了根冰锥!”
“脉沉紧,舌淡苔白,”陈砚之放下她的胳膊,肯定地说,“是‘寒凝血瘀’,加上您年纪大了,气血不足,就像冬天的水管子,本身就冻得发硬,再遇着冷空气(外感寒邪),可不就彻底堵了?”
林薇已经拿出银针,在酒精灯上烤得温热:“婆婆别怕,我给您扎几针松松筋。肩髃、肩髎、肩贞,这三个穴是肩膀的‘铁三角’,专管肩关节僵硬疼痛;再配个条口穴,在小腿上,能‘透肩’,扎对了,胳膊立马就能抬起来。”
老太太看着银针有点发怵,往椅子里缩了缩:“小林大夫,这针…扎在肩膀上?我这肩膀现在碰一下都疼得钻心…”
“不疼的,”林薇笑着用酒精棉在穴位上擦了擦,“我手法轻,就像小蚂蚁爬过。您看,我先扎条口穴,离肩膀远着呢。”她手腕一抖,银针“噌”地刺入小腿的条口穴,轻轻捻转几下,边捻边说:“婆婆试着抬抬胳膊,慢点…对…”
老太太半信半疑地动了动左胳膊,忽然“呀”了一声:“能…能抬起来一点了!刚才最多抬到腰,现在能到胸口了!”
蹲在炉边煨艾叶的爷爷直起身,手里的火钳敲了敲炉沿:“这就叫‘远端取穴’,就像开生锈的门锁,不一定非得撬锁芯(直接扎患处),有时候往锁眼里喷点润滑油(扎远端穴位),锁就开了。你这肩膀的寒气,就像冻住的泥潭,小林丫头的针是给泥潭凿窟窿,陈小子的药是往窟窿里灌热水——双管齐下,冻泥才能化。”
陈砚之这时已经在药柜前抓药,戥子称得精准:“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蠲痹汤’加减,得加重温经散寒的药。羌活10克,独活10克,这俩是‘散寒兄弟’,专赶骨头缝里的寒气;桂心6克,用广西的肉桂心,比普通肉桂劲儿足,能把热劲儿钻进肩胛骨缝;当归15克,川芎10克,白芍12克,这三味是‘养血三剑客’,您气血不足,光散寒不行,还得补点血,就像给冻僵的土地施点肥,才能化得彻底。”
他顿了顿,又添了味药:“加片姜黄10克,这药能‘破血行气,通经止痛’,专走肩臂,就像给堵塞的经络开条小路,让气血能顺畅流到肩膀。”
老太太的儿媳妇跟在后头进来,接过药包着急地问:“陈大夫,这药得煎多久?我妈牙口不好,药汤能不能熬得稠点?”
“三碗水煎成一碗,”陈砚之在纸上写着用法,“桂心得后下,其他药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转小火煎20分钟,最后五分钟放桂心,免得久煎失效。药汤晾温了喝,别太烫,像春天的河水似的正好。对了,药渣别扔,加把艾叶、生姜,煮开了熏肩膀,熏完再用布包着热敷,就像给肩膀盖层暖被,寒气跑不了。”
林薇这时起了肩膀上的针,老太太试着把胳膊举过头顶,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能伸直了,惊喜得直抹眼泪:“太神了!真能举起来了!我这胳膊,快半年没这么利索了!”
“这才刚开始呢,”林薇帮她揉了揉肩膀,“回去后每天用热毛巾敷三次,每次敷15分钟,敷完轻轻活动肩膀,像画圈似的,顺时针转10圈,逆时针转10圈,别太使劲,就像给生锈的合页上油,得慢慢转。”
爷爷从炉边拿起个布包,里面是炒热的盐和花椒,递给老太太:“这个给您,晚上睡觉前裹在肩膀上,能暖一整夜。盐吸热,花椒散寒,就像给肩膀揣个小暖炉,比啥都管用。”
“那饮食上有啥讲究?”儿媳妇又问,“我妈总爱吃点咸菜,说下饭。”
“咸菜得少吃,太咸了伤血,”陈砚之叮嘱,“多炖点当归羊肉汤,羊肉温阳,当归养血,就像给身体添柴火,柴火足了,寒气自然就跑了。”
老太太站起来时,左胳膊已经能自由活动了,只是还有点发僵。她拉着林薇的手,眼圈红红的:“小林大夫,小陈大夫,你们真是活菩萨…我这胳膊要是好了,给你们做双千层底!”
“您好好养病就是最好的谢礼。”陈砚之笑着说,“记得明天再来扎针,连着来五天,保证好利索。”
爷孙俩走后,爷爷看着他们的背影,对陈砚之和林薇说:“这老年病啊,就像老旧的家具,得慢慢修,急不得。你们俩这针药配合,就像给老家具上漆加榫卯,再旧的物件也能焕新颜。”
林薇收拾着针具,忽然笑道:“刚才扎条口穴时,我就知道能成——她那脉看着沉紧,但还有劲儿,说明气血没彻底堵死,稍微通一下就活了。”
陈砚之翻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阳光落在“蠲痹汤”那一页,字迹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是啊,”他轻声说,“老方子的妙处,就在于能根据病人的脉证灵活加减,就像调颜料,基础色就那几种,配得好,啥颜色都能调出来。”
葆仁堂的铜铃又响了,进来个小伙子,捂着膝盖直哼哼,说是打篮球崴了脚,膝盖肿得像个馒头——新的病症,又在这药香与暖意里,等着他们用古方与银针,慢慢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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