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薄荷香刚漫过门槛,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得散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捂着嘴冲进来,刚站稳就“嘶”地吸了口冷气,指缝里露出的嘴唇红得发亮,嘴角还沾着点血迹。
“陈大夫…林大夫…”男人说话漏风,每说一个字都疼得皱眉,“这嘴…烂得没法看了…舌头根、牙龈上全是疮,吃饭像吞玻璃碴,喝水都剌得慌…快两周了,西瓜霜、口腔溃疡散用了个遍,非但没好,反而越长越多,现在连说话都费劲…”
陈砚之扶他坐下,示意他张开嘴。男人犹豫着张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味飘出来——下唇内侧有三个黄豆大的溃疡,白得像覆了层霜,周围红得发紫;舌尖和牙龈上也散着小溃疡,有些已经被磨破,渗着血丝。
“疼吧?”陈砚之轻声问,指尖搭在他腕脉上,脉象数而有力,像拉着根绷紧的弓弦。“伸出舌头我看看舌苔。”
男人依言伸舌,舌面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舌苔黄腻,舌边还有几个明显的齿痕。“你这是‘心脾积热’,”陈砚之收回手,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点在“导赤散”与“泻黄散”之间,“舌尖属心,牙龈属脾,你这疮长在这两处,说明心和脾都有火,就像两只烧得太旺的炉子,火气往上冲,全堵在嘴里了。”
男人的妻子跟在后头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杯,闻言急道:“那他总说心里发慌,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的,是不是也跟这火有关?”
“可不是嘛。”蹲在门口晒莲子的爷爷直起身,手里还捏着颗饱满的莲子,“心火太旺就扰神,就像夜里点着的灯笼,太亮了谁能睡得着?脾火太旺就耗气,你看他眼窝都凹了,是气被火耗光了——得先灭火,再添柴。”
林薇已经取了银针过来,在酒精灯上烤得温温的:“我先扎几针降降火,劳宫穴清心火,内庭穴清脾火,俩穴配合,就像给两只炉子各开个风口,把火往下降降。”
男人看着银针有点发怵,往妻子身后缩了缩:“扎…扎舌头附近?我这嘴现在碰一下都疼得钻心…”
“不扎嘴里,扎手上和脚上。”林薇笑着用酒精棉在他手心擦了擦,“劳宫穴在掌心,内庭穴在脚背上,都离嘴远着呢。你看,这针细得像头发丝,扎进去就像被小蚂蚁叮了下。”她手腕一抖,银针“噌”地刺入劳宫穴,轻轻捻转几下,男人忽然“咦”了一声:“好像…心里没那么慌了…”
“这就对了。”林薇又在他脚背的内庭穴扎了针,针尖微微颤动,“这针得留十分钟,等会儿起针,你就觉得嘴里没那么烧得慌了。”
陈砚之这时已经在药柜前抓药,戥子敲得叮当作响:“用导赤散合泻黄散加减。生地15克,木通6克(用关木通,量要少),生甘草梢10克,这是导赤散的底子,能清心火、利小便,把心火从尿里排出去;再加藿香10克,栀子10克,石膏15克(先煎),这是泻黄散的主药,清脾火最管用,就像给脾这只炉子泼点凉水。”
他顿了顿,又添了味药:“加麦冬12克,玄参10克,这俩是滋阴的,你这火烧得太久,津液都被烧干了,光灭火不行,还得添点‘水’,就像给快烧干的锅加点汤,免得锅烧裂了。”
男人的妻子接过药方,看着上面的药材,又看了看丈夫痛苦的样子,急道:“陈大夫,这药苦不苦啊?他现在连水都喝着费劲,苦药怕是咽不下去…”
“加了点甘草调和,不算太苦。”陈砚之把药包好,上面写着用法,“三碗水煎成一碗,晾温了喝,别太热,免得剌着嘴。药渣别扔,加水再煮,放温了含漱,每次含一分钟,一天含个五六次,能帮着溃疡收口。”
爷爷这时从里屋拿出个小瓷瓶,递给男人:“这里头是青黛散,用青黛、冰片、黄柏研的末,每次吃完饭用棉签蘸点抹在溃疡上,能止痛还能消炎。就像给烧破的皮肤涂药膏,好得快。”
林薇这时起了针,男人试着咽了口唾沫,惊喜地说:“哎!嘴里真没那么烧得慌了!刚才像含着块炭,现在好像有股凉丝丝的气在慢慢灭它…”
“这就好。”陈砚之把煎药的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石膏得先煎20分钟,不然熟不了;木通有毒,千万别多放,按我写的量抓;喝药时别大口灌,小口小口地咽,免得剌着溃疡。”
“那饮食上呢?”男人的妻子又问,“他这几天光喝小米粥,饿得眼冒金星,能吃点啥啊?”
“只能吃凉的、软的,”林薇帮他把袖子捋好,“牛奶、鸡蛋羹、豆腐脑都行,别吃辛辣的、烫的,还有鱼虾这些发物,就像给刚灭的炉子添柴,一添准又烧起来。”
男人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自己的舌头:“我这舌头根还有个大溃疡,说话都漏风,会不会留下疤啊?”
“放心,”陈砚之笑着说,“口腔溃疡是黏膜破了,就像手上磨的茧子破了,只要不总刺激它,很快就能长好,留不了疤。等火灭了,你吃啥都香。”
爷爷蹲回门口,把晒好的莲子收进袋里:“我再给你个土法子,每天早上用莲子、百合、麦冬煮水喝,莲子养心,百合安神,麦冬滋阴,喝上几天,保证你夜里睡得香,嘴里的疮也好得快。”
夫妻俩走的时候,男人脚步都稳了些,还回头说:“等我好了,一定来给你们送面锦旗!”
看着他们的背影,爷爷对陈砚之和林薇说:“这心脾之火啊,就像夏天的雷阵雨,来得猛,去得也快,只要找对法子,几副药就管用。你们俩这针药配合,就像雷阵雨里的避雷针和排水沟,一个引,一个排,再大的火也能灭。”
陈砚之翻着医书,阳光落在“导赤散”与“泻黄散”那两页,字迹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林薇收拾着针具,忽然笑道:“你发现没,他刚才咽唾沫的时候,眉头没那么皱了——这说明针真起作用了。”
葆仁堂的铜铃又响了,进来个背着书包的中学生,捂着肚子直哼哼,额头上满是冷汗——新的病症,又在这药香与暖意里,等着他们用古方与银针,慢慢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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