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玻璃门被晨露打湿,陈砚之刚把“营业中”的牌子挂出去,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车轮声——一辆轮椅“吱呀”碾过门前的水洼,停在台阶下。轮椅上坐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却红得发紫,双手紧紧攥着轮椅扶手,每喘一口气,肩膀都要剧烈地抖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像破旧的风箱。
“陈大夫!林大夫!救救我兄弟!”推轮椅的汉子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医院说他是‘肺痿’,西药不管用,说……说没多少日子了……”
陈砚之赶紧迎上去,指尖刚搭上男人的手腕,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脉细数得像快断的线,舌面光得发亮,一点舌苔都没有——这是热病伤津,肺叶都快被‘火’烤焦了。”他抬头对林薇使了个眼色,“准备‘麦门冬汤’,加天冬、玉竹,剂量加倍。”
林薇已经铺开针包,银针在晨光里闪着寒光:“我扎鱼际、太渊、三阴交,先把肺气提一提。”她指尖翻飞,银针精准刺入穴位,轻轻捻转,“他这是津液被耗干了,得先让‘泉眼’重新冒水才行。”
男人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带着血丝,溅在白衬衫上,像开了几朵凄厉的小红花。他摆着手,艰难地说:“别……白费力气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别说话!”陈砚之打断他,已经把煎药的砂锅架在炉子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里的‘麦门冬汤’,专治你这种‘火邪伤肺’的肺痿。你想想,麦子熟了要浇水,肺干了也得补津液——麦冬、半夏、人参,就像给快枯死的庄稼浇水、施肥,准能缓过来。”
推轮椅的汉子急得直跺脚:“可他喝不进药啊!昨天喂药全吐了,说苦得像吞黄连!”
“我加了蜂蜜和梨汁。”陈砚之边说边往砂锅里撒了把晶莹的冰糖,“良药不一定苦口,就像给苦菜拌点糖,照样能咽下去。”他转头对男人笑了笑,“等会儿药熬好了,你试试,甜丝丝的,比医院的药好喝。”
男人别过脸,显然不信,但咳嗽声渐渐弱了些——林薇的银针起了作用,他胸口的起伏没那么剧烈了。
“你这病啊,就像晒在太阳底下的湿衣服。”林薇一边调整针尾,一边轻声解释,“本来该慢慢晾干,结果突然被扔进了火里,布料都烤脆了。我的针就像小钩子,把你肺里的‘火气’一点点勾出来,陈大夫的药呢,就像往脆布料上喷水,慢慢把它泡软。”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轻咳打断。
陈砚之这时掀开砂锅盖子,一股清甜的药香飘了出来——麦门冬的温润,玉竹的甘凉,混着梨汁的甜香,果然一点都不苦。他盛出一碗,晾到温热,递到男人嘴边:“尝尝?不苦的。”
男人犹豫着张开嘴,药汁滑入喉咙的瞬间,他愣了一下——真的不苦,带着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流下去,像一股清泉,熨帖了灼烧般的喉咙。他下意识地又喝了一大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样?”林薇笑着捻转银针,“是不是觉得喉咙里没那么烫了?太渊穴是肺经的‘原穴’,就像肺的‘总开关’,我这几针下去,开关松动了,药汁才能流得进去。”
陈砚之蹲在轮椅边,指着砂锅说:“你看这药汤,稠得像米汤,这是因为加了粳米——就像给干涸的土地铺层保水的地膜,补进去的津液才不会漏掉。”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药柜里抓了把川贝粉,“再加这个,像给肺里撒点‘灭火器’,把余火彻底扑灭。”
这时,坐在角落里喝茶的爷爷慢悠悠地走过来,手里转着个核桃,指着男人的膝盖说:“你看他膝盖上的老茧,以前肯定是个爱跑的主儿。肺就像风箱,天天拉,总有磨坏的时候,现在得慢慢养,就像给旧风箱换皮、上油,急不得。”
男人听着听着,眼眶慢慢红了。推轮椅的汉子忽然一拍大腿:“对了!他以前是长跑运动员,就是为了破纪录,天天练到虚脱,后来突然就咳血倒下了……”
“这就对了!”陈砚之拍了下手,“过度耗气伤津,就像把车开到一百八十迈还不刹车,发动机不爆才怪。现在得挂‘空挡’,让肺慢慢‘怠速’恢复。”
药喝到第二碗时,男人忽然说:“想……想喝水……”声音虽然微弱,却比刚才清晰多了。
林薇立刻倒了杯温水,用小勺喂他:“别急,小口喝,就像给干旱的田埂慢慢渗水,一下子灌太多会淹了苗。”
到了下午,男人的咳嗽明显轻了,嘴唇的紫红色淡了些,甚至能小声说句话了。他看着砂锅里翻滚的药汁,忽然笑了:“这药……真像我妈以前煮的梨汤……”
推轮椅的汉子激动得直抹眼泪:“陈大夫,林大夫,你们真是活菩萨!”
陈砚之收拾着药渣,笑着说:“不是我们厉害,是老祖宗的方子厉害。这‘麦门冬汤’在《和剂局方》里记了几百年,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人,只要辨证对了,就没有不管用的道理。”
林薇拔下最后一根银针,男人的脸色已经有了点血色:“明天再来,我给你扎尺泽穴,那是肺经的‘水穴’,能让津液来得更快。”
夕阳斜照进葆仁堂,轮椅碾过水洼时,男人忽然回头,对陈砚之和林薇挥了挥手——虽然只是个虚弱的手势,却像一道光,照亮了堂里飘着的药香。陈砚之看着砂锅底残留的药渣,忽然觉得,这些泛黄的古方就像陈年的酒,越品越有味道,而他和林薇,不过是循着先人的脚印,把这酒香,送到更需要的人身边。
喜欢跟着爷爷学中医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跟着爷爷学中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