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刚把“今日营业”的木牌挂出去，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婴儿哭声撞得晃了晃。门口冲进一个年轻妈妈，怀里的宝宝哭得脸通红，小脖子使劲往后仰，后脑勺的胎发都被汗浸湿了——最让人揪心的是，孩子胸口到肚子上长满了红疹子，密密麻麻像撒了把红豆，有的地方还连成了片，一哭就更红，看着就疼。
“陈大夫！林大夫！快救救孩子！”妈妈声音都劈了，抱着宝宝的手止不住发抖，“这疹子从昨天后半夜开始冒，一开始就几个小红点，天亮就变成这样了，涂了药膏也没用，孩子哭了一整夜，奶都喂不进去！”
陈砚之赶紧让妈妈把宝宝放在诊床上，轻轻撩起小家伙的襁褓——果然，不光胸口，连后背和大腿根都有疹子，摸上去烫乎乎的，疹子顶端还带着针尖大的小白头，像埋在肉里的小脓点。
“是婴儿湿疹，都快成脓疱疹了。”陈砚之指尖搭在宝宝手腕上（婴儿脉在腕横纹处），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还发着热呢，38度2，是热毒往外冒的证。”
林薇已经打开针灸包，消完毒的银针细得像头发丝：“我先扎两针帮他退热止痒，不然哭久了怕脱水。”她捏起银针，在宝宝的合谷穴（婴儿穴位浅，只刺半分）和曲池穴轻轻一点，“这两针能清血热，让疹子别再疯长。”
宝宝哭声果然小了点，虽然还抽噎着，但总算能喘口气了。妈妈抹着眼泪：“昨天给他穿了新的连体衣，是不是过敏了？我赶紧脱了，可疹子还在长……”
“不光是过敏，”陈砚之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着“消风散”的方子，“你看这孩子舌红苔黄，小手总往嘴里塞，是胎火没清干净，又赶上新衣服的布料刺激，就像火星遇上了干柴，一下子烧起来了。”
他提笔写药方，一边写一边说：“得用‘清热泻脾散’加减——石膏10克（先煎），能清胃火；栀子6克、黄连3克（炒过的，没那么苦），清脾经的热；茯苓6克，帮着渗湿，免得疹子总湿漉漉的；再加3克蝉蜕，像给疹子‘开个小窗’，让热毒能透出去。”
“煎药的时候得注意，”陈砚之特别叮嘱，“石膏要先煮20分钟，再放其他药，总共煎15分钟就行，药汁得像奶水那么稀，每次喂两勺，隔两小时喂一次，别呛着。”
林薇这时拿出一小罐黄绿色的药膏，是用黄柏、马齿苋、地肤子熬成的：“我再配点外用药，这药膏凉丝丝的，涂在疹子上能消炎，还能挡住潮气——宝宝总出汗，疹子泡在汗里更难好。”她用棉签蘸着药膏，小心翼翼地在疹子间的空隙涂着，避开那些冒白头的脓点，“这些小白头别挤，挤破了容易留疤，涂两天药自己就瘪了。”
蹲在门口编婴儿肚兜的爷爷凑过来看了看，手里还拿着块软棉布：“这疹子啊，就像咱腌咸菜——盐放多了（热毒重），菜就烂（起脓点）；要是总闷着不透气（穿太多），菜还得长霉。你得给孩子穿旧棉布的衣服，新布料上的浆水没洗干净，就像咸菜缸里落了灰，能不发糟吗？”
妈妈恍然大悟：“难怪！新衣服我没洗就穿了！那现在怎么办？还能喂母乳吗？”
“能喂，但你得忌嘴。”陈砚之补充道，“你别吃鱼虾和辣椒，就像给孩子的‘药汤’里少加柴，火才能慢慢灭。”他又指了指窗外的梧桐树，“你看那树，夏天叶子太密了容易生虫子，得疏疏枝（针灸止痒），再浇点凉井水（汤药清热），才能长得舒坦。”
林薇给宝宝扎完针，又用温水沾湿纱布，轻轻擦了擦孩子的脖子：“我再扎两针曲池和血海，帮着把热往下引，等会儿药煎好喂下去，疹子就不会再鼓起来了。”
宝宝居然对着林薇笑了，小手还抓了抓她的衣角。妈妈看着孩子不那么哭了，终于松了口气：“刚才吓得我差点抱去急诊，还好你们在……这药膏一天涂几次？”
“三次，”林薇把药膏罐递给她，“每次换尿布的时候涂，记得用温水擦身子，别用香皂，像给嫩芽浇清水，别用洗衣粉似的猛冲。”
陈砚之把药方折好递给妈妈：“药煎好后，把药汁倒进奶瓶里喂，孩子容易接受。要是喂了药还发热，就用温水擦脖子和大腿根，别用酒精，太刺激。”
爷爷蹲在旁边，手里缝着肚兜：“养娃跟种小苗似的，太捂着（穿太多）长霉，太冻着（受凉）蔫巴，这疹子就是小苗在喊‘太闷啦’！你呀，以后新衣服先用水煮一遍，就像给小苗换盆前，先把土晒晒太阳，杀杀菌。”
妈妈抱着渐渐睡着的宝宝，手里攥着药方，连声道谢：“太谢谢了！刚才看他哭得快背过气，我腿都软了……这药我马上去抓，一定按您说的煎！”
看着妈妈抱着宝宝走了，林薇收拾着银针笑说：“这小家伙哭起来真有劲儿，扎完针居然还笑了，看来是舒服多了。”
“那是，”陈砚之合上药方本，“这清热泻脾散配上针灸，就像给烧得太旺的小炉子（婴儿脾经）开个风口，再撒点凉沙子（外用药膏），火准能降下来。”
爷爷把缝好的肚兜递过来，上面绣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给刚才那宝宝留着吧，棉布的，软和。治这疹子啊，就像缝肚兜——针脚得细（用药轻），布料得软（少刺激），才能贴身舒服。”
葆仁堂里飘着淡淡的药香，陈砚之拿起下一个诊本，林薇在整理针灸针，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诊床上，刚才宝宝躺过的地方还留着一点温度。偶尔传来巷子里卖豆腐脑的吆喝声，和药碾子转动的“咕噜”声混在一起，倒比任何安抚都让人踏实——毕竟，再急的病，在这里总有能解开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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