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铜铃在午后摇出一串轻响,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宣纸,裸露的小臂上布满了细密的红疹子,有的地方已经被抓出了血痕,结着浅浅的痂。她一进门就打了个哆嗦,声音带着哭腔:“陈大夫,林大夫,你们救救我吧……这痒快把我逼疯了!”
陈砚之刚把晒干的金银花收进药柜,闻声回头,眉头立刻蹙起。他示意姑娘坐到诊凳上,指尖轻轻按在她手腕脉门处,另一只手撩起她的袖口——疹子不光在小臂,连手背都蔓延开了,像撒了把红沙,有些疹子顶端还带着针尖大的水疱。“多久了?”他声音放轻,怕吓着她。
“快半个月了,”姑娘使劲抓了抓胳膊,指甲缝里都带着血丝,“一开始就手腕上起了两个小红点,我以为是蚊子咬的,谁知道越抓越多,现在后背、腿上全是。夜里根本睡不着,刚要睡着就痒得噌地坐起来,抓得浑身是伤,涂了药膏也不管用,吃了抗过敏药,顶多顶俩小时……”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疼得“嘶”了一声——泪水浸到了抓破皮的地方。
林薇赶紧递过纸巾,又倒了杯温水:“别抓了,越抓越厉害。”她拿出消毒棉,沾了点炉甘石洗剂,轻轻按在没抓破的疹子上,“先擦擦这个,能暂时压一压痒劲。”姑娘缩了缩胳膊,却没躲开,只是咬着嘴唇哼唧:“擦啥都没用……昨天去看西医,说是过敏性皮炎,给开了激素药膏,抹了更痒,还火辣辣的。”
陈砚之这时松开手,指尖捻了捻:“脉象浮数,舌尖红,苔薄黄。你这不是普通的过敏,是‘风热郁于肌肤’——就像刚晒过的被子,闷在塑料袋里,捂出了霉点,又热又潮,不发散开怎么行?”他转身翻出《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哗哗翻到“消风散”那一页,“你看这方子,正好对症。”
姑娘探头看了看,一脸茫然:“这些字我也看不懂……它能管用吗?”
蹲在门口劈柴的爷爷扛着斧头走进来,看了眼姑娘的胳膊,又瞅了瞅药方,咧嘴笑:“丫头,你这痒就像咱灶台上的蒸锅,锅里的水烧得滚开(风热),锅盖却盖得严严实实(郁于肌肤),水汽没处跑,不就憋出一肚子白汽(疹子)?这方子啊,就像把锅盖掀开条缝,再往灶里添点能透气的柴(疏风药),让那股子热汽顺顺当当跑出去。”
“爷爷这比喻准。”陈砚之笑着点头,提笔写方,一边写一边念叨,“荆芥10克,防风10克,蝉蜕6克,这三味是‘掀锅盖’的主力,能把皮肤里的风热往外透;苍术8克,苦参10克,白鲜皮15克,像三把小扇子,能扇走皮肤里的潮气;还有当归10克,生地12克,胡麻仁10克,这是怕透风太猛伤了血,给皮肤添点‘养料’;最后加甘草6克调和一下。”
他把方子递给姑娘:“这药得这么煎:先把药材泡半小时,水要没过药材两指,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20分钟就行。倒出来后,药渣别扔,再加同样的水,煎15分钟,两次的药汤混在一起,分早晚两次喝。记住,煎药的时候别盖紧锅盖,就像爷爷说的,得留条缝让热气跑出去。”
姑娘接过方子,还是有点犹豫:“光喝药就行?我这痒得实在熬不住……”
“我给你扎几针,能快些止痒。”林薇已经打开了针灸包,酒精棉擦过银针,“风池穴扎一针,把上头的风热往下引;曲池穴扎一针,这是治皮肤病的要穴,能清血热;还有血海穴,补血又活血,免得疹子下去留疤。”她说话间,银针已经轻巧刺入,姑娘只觉得酸麻了一下,没等反应过来,林薇已经捻转了针柄,“酸胀感别怕,这是气通了。”
“真的……没那么痒了!”姑娘惊奇地睁大眼睛,刚才还想抓的手停在半空,“就像有股凉风顺着胳膊往出走,舒服多了!”
爷爷这时蹲在她旁边,用斧头柄指着院子里的向日葵:“你看那向日葵,叶子上长了蚜虫,光喷药不行,还得让它多晒晒太阳,通通风。你这疹子也一样,喝药是‘喷药’,扎针是‘通风’,再加上别吃辣椒、鱼虾这些‘添火’的东西,顶多五天,保管好利索。”
“那我能洗澡吗?”姑娘追问,“身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能洗,但别用热水烫,也别用香皂搓。”陈砚之叮嘱,“就用温水冲冲,洗完用毛巾轻轻蘸干,千万别擦。对了,你这疹子怕潮,衣服得穿纯棉的,洗的时候别用洗衣粉,用肥皂,晾在太阳底下暴晒,杀杀菌。”
林薇这时起了针,用棉球按住针孔:“我再给你配点外洗的药,地肤子30克,蛇床子30克,煎水放温了,用纱布蘸着擦疹子,一天两次,跟喝的药配合着来,内外夹攻。”
姑娘拿着药方和外洗的药包,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胳膊,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真的好多了,刚才坐这儿这一会儿,都没怎么想抓。”她掏出手机要付钱,陈砚之摆摆手:“先抓三副药,喝完再来复诊,要是见好,咱再调方子。钱不急,先把病看好。”
爷爷在旁边接话:“就是,咱葆仁堂不做那‘卖药不管好’的事。丫头,回去按时喝药,别熬夜——熬夜就像给蒸锅又加了把火,那不是添乱吗?”
姑娘千恩万谢地走了,出门时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背影都轻快了不少。林薇收拾着针灸针,笑着说:“这消风散配这几个穴位,倒是比单用一样见效快。”
陈砚之翻着药柜,补充道:“她这是郁热刚起来,还没酿成火毒,要是再拖几天,怕是得加丹皮、赤芍凉血了。”爷爷把劈好的柴码整齐,接口道:“啥病都像地里的草,刚冒芽就除,省多少事?等长成了树,砍起来多费劲。”
葆仁堂的铜铃又响了,这次进来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脸蛋通红,咳得像只破风箱。陈砚之抬头迎上去,林薇已经拿起了听诊器——这午后的时光,就像药罐里慢慢升腾的热气,琐碎,却满是踏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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