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的潮信,”沈涵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他们必有动作。我们必须在之前找到确凿证据,或者——截住那批货。”
“合盛油坊。”秦简道,“若要从水路转运,那里最便利。”
“但冯咏年已警觉,白岳潭被封,油坊必也戒备森严。”沈涵沉思片刻,“正面硬查不可取。得让他们自己动起来。”
他目光转向秦简:“秦御史,你与周经历今日便以都察院核查漕运的名义,去拜访冯知府,要求调阅宁波府近三年所有码头、河埠的船只进出记录,特别是夜间记录。阵仗要大,让他以为我们的注意力仍在陆上账目。”
“下官明白。”秦简会意,“牵制其精力。”
“鲁匠作,”沈涵又看向老者,“请您仔细验看这些金属样本,看能否推断出成品的大致形制、重量。尤其是那枚‘卍’字符号,是否在哪类官造器物上出现过。”
鲁匠作郑重点头。
“雷头领,”沈涵唤来一直在门外候命的雷头领,“你派最精干的人,盯死合盛油坊的河埠,特别是今夜和明夜。若有船只趁夜靠泊,不要打草惊蛇,记下船形、吃水、离去方向即可。”
“是!”
“赵护卫,周护卫,你们随我再去一趟永利当铺。”沈涵起身,“那里虽是幌子,但幌子底下,或许藏着真东西。”
永利当铺的朝奉还是那个戴眼镜的老者,见沈涵带着两名护卫进门,眼皮都没抬一下。
“客官赎当还是典当?”
“看看货。”沈涵目光扫过柜台后那些典当物品:玉佩、旧衣、铜壶、缺角的砚台……都是寻常百姓家当。
他走到侧边陈列柜前,里面摆着几件“死当”待售的器物:一把绣刀,几件银饰,还有一尊巴掌大的铜制小像。
铜像造型古朴,是个跪坐人形,双手捧于胸前,但头部却是鸟首,羽冠高耸。
沈涵心中一动。这造型……
“这铜像何时收的?”他问。
朝奉这才抬眼,慢悠悠道:“有些年头了,前朝的老物件。客官感兴趣?三钱银子。”
沈涵付了钱,拿起铜像。入手沉实,鸟首刻画精细,羽冠纹理清晰,背后刻着极浅的云雷纹。翻到底座,有一处细微的磨损,像是长期被摩挲。
他将铜像递给周护卫,周护卫会意,用指甲在底座边缘轻轻一刮。
一层薄薄的黑垢下,露出一个刻痕——两道相交的弧线。
衔钱蛇。
沈涵不动声色地将铜像收好,走出当铺。
“大人,这铜像……”赵护卫低声问。
“是标记,也是信物。”沈涵道,“鸟首人身的‘羽人’形象,在古越地常见,象征沟通天地-7。但在这里,它成了地下网络的接头信物。”
他想起在码头茶馆,那几个船工在桌上虚画的弧线;想起棚户区木门上的衔钱蛇标记。这铜像,或许就是更高级别的凭证。
回到驿馆,鲁匠作已有了新发现。
“沈大人请看,”他将那几块金属样本在桌上排开,又铺开一张自己画的草图,“根据这些边角料的厚度、弧度,以及硬铜的特性,老夫推测,他们铸造的可能是两种东西。”
草图上是两个简笔轮廓:一是长约尺余、带有卡榫的条状物;二是巴掌大小、中空有盖的盒状物。
“条状物,像是某种器械的连杆或扳机组件,需精密咬合;盒状物,则可能用来盛放重要物品,如印信、密件,或者……更小的机括。”鲁匠作指着“卍”字符号,“这符号若出现在成品上,多半是表明归属或等级的标记。”
秦简与周经历也回来了,带回一个消息:冯咏年对调阅码头记录的要求答应得很痛快,但表示卷宗繁多,需三日才能整理完毕。
“他在拖延。”秦简道,“十月十三就在后天,他想拖过这个时间点。”
沈涵点头。对手的应对在意料之中。
“雷头领那边有消息吗?”
“刚传回信:合盛油坊河埠今夜平静,但下游五里处的芦苇荡,傍晚时有条小舢板出入,划船的人戴着斗笠,形迹可疑。舢板往甬江口方向去了。”
甬江口外,便是海。
沈涵走到窗前。暮色四合,远处江面上渔火点点。
“秦御史,周经历,你们继续与府衙周旋,盯紧码头记录。鲁匠作,请再细细推敲这些金属的熔炼工艺,看能否找出原料配比或工坊特点。”
“大人您呢?”秦简问。
“我去见一个人。”沈涵从怀中取出那尊鸟首铜像,“既然永利当铺能流出这信物,说明城里还有别的‘节点’。得找熟悉本地三教九流的人。”
亥时三刻,城西龙王庙。
这里是码头力夫、船工祭拜龙王的场所,也是地下消息流通的暗桩。沈涵换了身粗布衣裳,戴着斗笠,在赵护卫暗中跟随下,走进庙后一间低矮的香火铺。
铺主是个独眼老汉,正就着油灯补渔网。
沈涵将鸟首铜像轻轻放在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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