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摸出袖中的画稿,铺在布人旁边,纸鸢的翅膀正好对接,“泉亭”二字完整地出现在眼前。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祖父当年画这纸鸢时,定是想着泉亭驿的沈先生,想着那没赎回去的帕子,想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账册的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药方,是用铅笔描的,字迹有些抖,与《竹谱》里的那张分毫不差,药材的数量、用法,连墨点的位置都一样。只是在“荷心七枚”旁边,多了行小字:“苏姑娘说,采荷心时得带露,露水里有月光,能让药香飘得远些,沈君闻到,就知道她在等了。” 沈砚之忽然想起第五卷第四章找到的船票存根,存根背面的铅笔字,与这行小字的笔迹,都是带着点抖的,笔画有些歪,像在风雨里写的,手不稳,心却诚。
“该走了。”苏晚把半方诗帕小心地放进木盒,与自己那方叠在一起,轻轻盖好盖子。关药柜时,她忽然听见“叮当”一声,是从柜底掉出来的铜锁,落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正好停在闻墨脚边。莲花形的锁身,朝上躺着,花瓣的纹路,正好对着少年画板上的莲形石片图案,严丝合缝,像早就画好的一样。
闻墨捡起铜锁,笑着说:“太爷爷的日记里说,‘莲锁配莲石,缘至则合’。现在锁和石片对上了,咱们的路,还没走完呢。”
沈砚之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莲形石片,忽然感到一阵温热,不像石头的凉,倒像人的体温。他回头望了一眼闻仙堂,药柜立在屋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药柜上,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像座桥。他忽然觉得这药铺不是旧址,是座藏着念想的桥,一头连着民国八年的药香、帕子、荷梗,一头接着现在的晨光、石片、画稿,而他们这些人,正踩着桥上的石板,一步步走向那些没说完的约定,那些没续完的缘分。
走出闻仙堂时,太阳已经升高了,金色的阳光照在“闻仙堂”三个字上,“堂”字鸟窝里的干草,在风里摇得像在招手。闻墨忽然指着画板上的倒影,笑着喊:“你们看!” 沈砚之和苏晚抬头望去,药铺的影子与不远处裱糊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药柜的轮廓正好对着裱糊铺后院的荷花池,像幅早就画好的图,布局精妙,分毫不差。
“太爷爷的日记里画过这场景,”闻墨的声音里带着笑,眼里亮闪闪的,“他说‘闻仙堂的药香,会顺着风,飘到裱糊铺的荷花池里,把沈苏两家的牵挂泡得发涨,等泡够了年头,就会有人来捞,续上这段缘’。”
沈砚之摸了摸怀里的莲形石片,又看了看苏晚手里的木盒,忽然明白,这闻仙堂不是终点,是另一个起点——就像账册上那没写完的“续页”,等着他们用新的故事,用找到的石片、帕子、墨锭,把那些空白处,一点点填满,把那些没说完的话,一句句说给时光听。
闻墨背起画板,把铜锁放进帆布包,笑着说:“下一站,该去泉亭驿了吧?太爷爷的日记里说,沈先生当年在泉亭驿,种了满院的荷,说‘等荷花开了,就去赎帕子’。”
苏晚点点头,攥着木盒的手紧了紧,眼里带着期待:“嗯,去泉亭驿,找那满院的荷,找当年的风灯,找……没说完的话。”
沈砚之走在最前头,怀里的莲形石片温热,指尖还留着墨锭的香。他抬头望着前方的路,阳光正好,风里带着荷香,像民国八年的药香,顺着时光飘来,落在他的肩头,轻轻说:“别怕,路还长,缘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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