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眼泪“啪嗒”掉在帕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用手背擦了擦,笑着说:“原来当年我太奶奶,真的把帕子押在这儿了……我还以为,那帕子早就丢了。”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那对拼好的帕子上,荷瓣的针脚细密,粉白的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光。他忽然想起第四卷里,老掌柜说的话:“沈先生当年在泉亭驿寄纸鸢,总在风筝尾巴上系半块帕子,每次都只系半块,说‘等凑够两块,就不用寄了’。” 原来那些没寄出的牵挂,那些系在风筝上的半块帕子,早被闻家姑娘收进了药柜,压在账册底下,一压就是八十年。
药柜最上层的抽屉虚掩着,露出条缝。苏晚伸手一拉,抽屉“吱呀”响了一声,里面掉出个铜锁——锁身是莲花形状的,花瓣层层叠叠,边缘还刻着细小的纹路,钥匙孔圆圆的,正好能插进沈砚之腰间的刻刀上的小铜片。那铜片是祖父留下的,第四卷第二十二章里提过,祖父临终前把它交给沈砚之,说“这是开念想的钥匙,等你找到该开的锁,就懂了”。
沈砚之解下刻刀,取下小铜片,插进钥匙孔里。“咔嗒”一声,锁开了。铜锁打开的瞬间,仿佛有股陈年老气飘了出来,混着药香,淡淡的。抽屉里躺着个紫檀木盒,盒面刻着朵荷花,花纹已经磨得模糊。打开木盒,里面是些零碎的药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用细纸绳捆着。其中一张药方的背面,画着个小小的风灯——灯盏是圆的,灯芯处用墨点了个“沈”字,与第三卷里泉亭驿便签上画的风灯,轮廓分毫不差,连灯绳的弧度都一样。
闻墨凑过去,指着风灯旁的小字,声音里带着惊喜:“这是我太爷爷写的!‘沈君的药,得用风灯里的松烟当药引,才能安神。松烟要选临安北坡的松,烧出来的烟细,药味才纯’。”
沈砚之拿起那张药方,指尖抚过“沈”字,忽然注意到账册的夹层里,夹着根干枯的荷梗。荷梗颜色褐得发黑,却还保持着挺直的样子,没有弯折,只是顶端断了,断口处很整齐,显然是被人用剪刀剪的,像特意留着个“未完待续”的记号。他想起祖母信里的话:“当年在临安北采荷心,总留着荷梗,说‘荷梗不断,缘就不断’。你祖父总笑我,说荷梗枯了就脆了,哪能当念想?可我偏要留着。” 原来祖父当年,真的把这荷梗带来了闻仙堂,还夹在了账册里。
“这药柜……有暗格。”闻墨忽然敲了敲“当归”抽屉旁边的柜壁,指节敲上去,声音发空,不像实心木头。他记得太爷爷的日记里画过药柜的图纸,说“甘草标签后有机关,按之则格出”。他按了按“甘草”的标签,标签是木质的,轻轻一按就陷了进去。“咔”的一声,柜壁弹出个巴掌大的小格子,里面放着个油纸包,油纸已经发黄发脆,上面用墨写着“墨锭”二字。
闻墨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墨锭——墨锭呈深黑色,表面泛着点光泽,散发着松烟和潮泥的混合香,清冽中带着点土腥气,与第五卷第一章荷池底木片上的墨痕,是同一个味,分毫不差。
“是祖父调的墨。”沈砚之用指尖刮了点墨粉,捻在指间发滑,没有颗粒感,“他总说,‘钱塘的潮泥混着临安的松烟,才能写出不散的字。潮泥要取涨潮时的,带着水灵气;松烟要烧到七分,烟细如丝’。” 他忽然想起第四卷里那方砚台,每次研墨时,总泛着点淡淡的荷花香,当时以为是砚台本身的香,现在才懂,不是砚台的缘故,是墨里藏着荷梗的清气——祖父当年调墨时,定是把荷梗磨成了粉,掺进了墨里。
苏晚把两块诗帕铺在账册上,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纸上投下细细的光斑。帕子上的针脚在纸上投出细小的影子,长短不一,竟慢慢组成了“归”字的轮廓——草头是荷瓣的影子,竖画是荷梗的影子,下面的“彐”是花心的影子。她忽然明白,闻家姑娘当年不是在收账,是在替人保管缘分——把沈苏两家的牵挂,用药香熏着,用账册记着,用帕子绣着,等着有一天,能让后人对着阳光,看清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针脚里的念想。
闻墨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布人,布人是用红绳扎的,穿着迷你的蓝布褂,褂子上还绣着个小小的“石”字,像极了照片里沈砚之祖父的模样——当年沈祖父是石匠,总穿蓝布褂,袖口磨得发亮。“这是太奶奶做的,”闻墨把布人往药柜前一放,布人站得笔直,“太奶奶的日记里写,‘闻仙堂的药,医得了风寒,医得了咳嗽,却医不了思念。这布人替着记挂,免得日子久了,忘了心里的人’。” 布人的手里,攥着根红绳,线头系着个小小的纸鸢,纸鸢翅膀是白色的,上面用墨写着“泉”字,另一半“亭”字,正好在沈砚之袖中纸鸢画稿的翅膀上——画稿是祖父画的,翅膀上的“亭”字,与布人纸鸢上的“泉”字,笔迹一模一样,拼在一起就是“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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