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像被揉碎的棉絮，在林场里慢悠悠地飘着，把路灯的光晕成一圈圈模糊的暖黄。姜稚靠在房车车门上，后背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手里却攥着一本温热的记事本——是陆宴州刚才蹲在地上写字时，掌心焐出来的温度。她的赤足已经穿上了拖鞋，脚心的伤口被创可贴裹住，可刚才那种紧张到指尖发麻的感觉，还在四肢百骸里轻轻晃荡。
陆宴州站在三米外的空地上，黑色冲锋衣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额前几缕被雾打湿的碎发。他没有催，只是把手电筒的光束调得更柔和些，落在姜稚脚边的地面上，像在两人之间划了一道无形的安全线。他知道，对姜稚来说，这样的“谈判”已经是突破，每多等一秒，都是在给她多一分底气。
姜稚深吸一口气，带着松针气息的冷空气钻进鼻腔，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她缓缓翻开记事本，第一页的字迹还带着点墨的润意，显然是刚写不久。
“1. 泉洞核心区域（以地下暗河入口为界，总面积约1200平方米，占泉洞总面积70%）永久保留原貌，禁止任何形式商业活动及人员进入（科研监测除外）；外围区域（约500平方米）由天麓集团与静音泉洞保护基金共建‘公益温泉体验中心’，运营收益扣除水电、维护等基础成本后，60%分配给泉洞周边村民（按户籍人口平均发放），30%注入泉洞生态维护专项账户，10%作为‘高温硫磺泉菌’科研基金。”
姜稚的指尖顿在“村民占60%”这几个字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村民的态度——泉洞要是完全封闭，靠卖山货、做游客生意的村民们收入会受影响，说不定还会有人被其他开发商说动。可陆宴州的条款里，不仅保住了核心区域，还把最大头的收益留给了村民，连分配方式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一下就堵死了所有隐患。她想起上周去村里买东西时，李婶拉着她念叨“孙子学费还没凑齐”，眼眶忽然有点热。
接着往下翻，第二条的字迹比第一条更用力，笔画边缘都透着认真：“2. 公益温泉体验中心由天麓集团全额出资建设（预估造价1.8亿），施工前需提交《地质保护专项方案》及《生态影响评估报告》，经国家地质遗产保护中心及省级生态环境部门联合审核通过后方可动工；全程采用‘微创施工技术’，基础建设避开岩溶发育区，管道铺设采用地表架空方式，确保不破坏泉洞地质结构及周边植被（施工期间需每日提交地质监测数据，由静音泉洞保护基金派专人监督）。”
“不破坏地质结构”被陆宴州用钢笔尖重重描了两遍，墨色深了一层，像在郑重承诺。姜稚想起之前查天麓集团的青溪古镇项目——他们为了保留一棵三百年的老槐树，硬生生修改了商业街设计图，多花了两千万绕道。原来那些“保护优先”的传言，不是噱头。
第三条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陆宴州的字迹忽然变得轻快，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猫爪图案：“3. 公益温泉体验中心及泉洞生态保护项目‘形象代言人’为年糕（猫），相关宣传物料（海报、视频、周边产品等）需经监护人姜稚书面审核通过，不得用于任何商业广告，仅可用于公益宣传（如生态保护科普、村民收益公示等）；年糕日常‘工作’内容仅限每月拍摄1次宣传照片，每次不超过1小时，拍摄场地需在房车周边50米范围内。”
姜稚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年糕，橘猫正眯着眼睛蹭她的下巴，尾巴轻轻勾着她的手腕，像是知道自己要当“代言人”，满是得意。她想起系统说“用猫名注册专利能降低身份暴露风险”，现在看来，年糕倒成了连接她和外界的特殊纽带。
最后一条，也是让姜稚最在意的一条，陆宴州写得格外简洁，却字字戳中她的心事：“4. 静音泉洞保护基金幕后投资人永久保留匿名权，天麓集团及所有合作方不得主动调查、泄露投资人身份信息；所有合作文件、公开报道中，投资人统一使用‘静音合伙人’代称；姜稚作为基金执行人，拥有合作事务最终决策权（涉及泉洞保护的事项，天麓集团需无条件配合）。”
她的视线定格在“匿名权”三个字上，攥着记事本的指尖缓缓松开，指节的青白慢慢褪去。这是她藏在心里最久的顾虑——幕后投资人是爷爷生前的好友周叔，周叔早年做能源生意赚了钱，退休后只想安安静静做公益，最怕被媒体打扰。之前拒绝陆宴州的收购，除了想保护泉洞，也是怕谈判过程中暴露周叔的身份。现在陆宴州把“匿名权”写进条款，还明确了她的决策权，等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姜稚抬起头，刚好对上陆宴州的目光。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带着探究或笑意，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等待，没有一丝催促。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陆宴州，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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