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的引擎早已熄灭,残存的震动顺着金属底盘缓缓消散,最终融入山雾深处的寂静里。姜稚背贴着冰凉的车门,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手机而泛白,屏幕光在她眼底投下一片细碎的亮,映得瞳孔里满是紧绷。车外是深秋的山风,卷着松针和湿土的气息扑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可她的注意力全被耳边系统的实时转播攥住,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检测到目标人物陆宴州,当前距离房车1.2米,心率78次/分,语调平稳,无明显敌意。】系统的机械音带着电子特有的冷感,却在此刻给了姜稚一丝支撑。紧接着,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转播清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落在宣纸上的墨,慢慢晕开重量:【陆宴州:回购价4亿,给村民溢价30%,另外——】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什么,停顿的间隙里,姜稚能听到他指尖轻叩文件夹的声音,规律的节奏敲得人心里发紧,【给幕后的投资人留20%利润。】
【系统分析:陆宴州通过前期对泉洞周边村民的走访,已初步判断您并非单纯的环保志愿者,而是背后有资本支撑的关键决策者,此次报价并非单纯收购,核心目的是拉您入伙,共同开发泉洞及周边区域的文旅项目。】
姜稚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指甲几乎要戳进玻璃里。“拒绝”两个字先打出来,又顿了顿,补充上后半句,确保每个字都精准得没有余地:“拒绝所有合作,唯一要求——泉洞原封不动。”她太清楚陆宴州的算盘了,4亿加20%利润,是足以让大多数资本心动的条件,可泉洞对她来说不是能换算成数字的资产——那里藏着爷爷留下的地质勘探笔记,有二十年前未完成的生态保护计划,每一寸岩壁上的钟乳石,每一处暗河的水流声,都是不能被商业开发碾碎的回忆。
【收到指令,正在将文本转化为AI电子音,已匹配“中性平稳”语调,避免暴露性别及情绪。】系统的提示音刚落,安装在房车外猫形摆件里的麦克风便开始工作,电子音带着没有起伏的机械感,透过雾气飘向站在车旁的男人:“泉洞不卖,请回。”
话音落地的瞬间,车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笑,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姜稚的心猛地一提,下意识地往车门缝里瞥了一眼——缝隙太窄,只能看到男人笔挺的西裤裤脚,深灰色的面料被山雾打湿一点,贴在脚踝处,却丝毫不显狼狈。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陆宴州的目光正穿过那道窄窄的门缝,越过车内模糊的阴影,精准地落在玄关处那双白色拖鞋上。
拖鞋是姜稚昨天刚买的,软底加绒,鞋头绣着小小的米老鼠图案,尺码是36码,明显是女生的尺寸。早上她下车去泉洞附近查看水质,回来时随手放在了玄关,忘了收进柜子里。就是这个被她忽略的细节,让陆宴州原本略带探究的眼神多了几分确定——房车里有人,而且从拖鞋的尺码和款式来看,主人大概率就是这段时间一直“躲在幕后”的决策者。
他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烫金名片,名片边缘的纹路硌着指腹,带来清晰的触感。“好吧,”他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山风卷着他的话语,裹上一层湿软的质感,“买卖不成,交个朋友总可以。”说着,他抬手拿起挂在房车后视镜上的猫形麦克风——那是之前村民说“山里有野猫叫”,姜稚特意挂上去伪装的——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插在猫头盔的绑带上,动作轻得像是怕碰坏了什么。
“泉洞的事,您要是想通了,或者有其他需求,”他顿了顿,目光又一次扫过车门缝,像是在跟里面的人对视,“随时Call我。”说完,他没有多做停留,转身朝着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深灰色的风衣在山雾里摆动,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渐渐被越来越浓的雾气吞掉,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最后彻底消失在松树林的阴影里。
直到系统传来【目标人物陆宴州已上车,车辆启动,正驶离泉洞区域,当前距离500米,1000米……】的提示,姜稚才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指腹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她靠在车门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下来,后背抵着冰凉的金属,却觉得一阵后怕。
刚才陆宴州的目光太准了,像是能穿透车门看到她的位置,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走到玄关,弯腰拿起那双白色拖鞋,指尖拂过鞋头的米老鼠图案,心里一阵懊恼——怎么就忘了把拖鞋收起来?陆宴州肯定已经知道她在车里了,那他刚才的举动算什么?是试探,还是真的想留个余地?
她走到车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山雾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只能看到远处公路上隐约的车灯,正一点点变小,最后消失在弯道尽头。这时,她才想起陆宴州留下的那张名片,赶紧走到车门口,打开一点门缝,伸手将插在猫头盔绑带上的名片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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