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眼中沉思片刻,显然这个说法更容易操作,也更符合他此刻急需一个发泄口的心意。
他再无犹豫,大手一挥。
“来人!给朕把昱王府今日所有随侍进宫的奴才,赏花宴上当值,接触过那碟点心的宫人,全部拿下!送慎刑司!给朕好好审,审个水落石出!”
“父皇——!”
梁弈急得几乎魂飞魄散,嘶声喊道:
“儿臣冤枉!内子漱鸢她…她平日最是良善温和,怎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她没有任何理由毒害七妹啊!
“这定是…定是有人处心积虑,半途将那毒物混入糕点之中,意图陷害我夫妇二人!”
“还请父皇明察秋毫!还儿臣一个清白啊!”
季漱鸢跪在他身后,早已泣不成声,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只是不停地摇头,口中反复呢喃着破碎的字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在空旷华丽的重华殿中幽幽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父皇。”
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忽然打破凝滞。
一直冷眼旁观的祯王梁蘅,终于缓声开口。
“三弟素来疼爱澄儿,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依儿臣愚见,此事实在是透着一股子愚昧拙劣,恐是有人处心积虑,欲借机挑拨我们兄弟情谊,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
陆皓凝悄悄抬眼,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祯王殿下。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俊秀得近乎阴柔,长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
本是极出众的相貌,却因眸中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整个人透出一股阴翳之气,教人望之生寒。
皇帝的目光落在梁蘅身上,冰封般的面容似被春风拂过一角,紧锁的浓眉略略舒展。
“蘅儿有何高见?”
梁蘅躬身垂首,姿态恭谨如竹。
“儿臣不敢妄言,只是觉得此事诸多不合常理之处。”
“若真有谋害之心,选在众目睽睽、戒备森严的赏花宴上行事,下毒手法却又如此粗疏明显,绝非三弟这等心思缜密之人的作风。”
他微顿,眼尾余光似无意般扫过陆皓凝所立之处,又徐徐添了一句。
“况且,事发突然,六弟妹初入宫闱,与七妹不过数面之缘,更无冤无仇…”
梁弈闻言,倏然抬首,眼中快速掠过一丝惊诧,旋即沉淀为一片晦暗难明的复杂。
季漱鸢却如抓住了救命浮木,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
“就是!我们怎可能害澄儿!求父皇明鉴!”
靖贵妃亦如溺水之人攀住了生机,立时扑跪于地,广袖铺展如云,叩首哀泣,珠钗簌簌作响。
“陛下明鉴啊!弈儿天性仁厚,自幼就对澄儿呵护备至,阖宫上下人人皆知啊!”
“这必定是有人存心陷害!还请陛下彻查,还我儿清白!”
她抬起的脸庞泪痕斑驳,带着一丝凄惶。
皇帝的目光在几个儿子或沉静或焦灼的面孔上缓缓巡睃,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沉沉地压在殿宇,带着无尽的疲惫。
“罢了,”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力竭,“等澄儿醒了再说。你们都退下吧。”
言毕,又特意一点:“老六留下。”
沉重的赦令落下,众人如释重负,殿内紧绷如弦的气氛骤然一松。
梁宓面色沉静无波,率先起身,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去。
靖贵妃朱唇微启,似有不甘,却被身侧眼明手快的侍女轻轻搀住臂弯,将未尽之语堵了回去。
她只得悻悻然收声,由侍女扶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众人纷纷躬身告退,鱼贯退出殿门,脚步声窸窣,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软,迅速逃离这令人窒息之地。
陆皓凝垂眸敛目,随在人流之末正欲转身,忽闻御座上再度传来那道威严却已显沙哑的嗓音。
“老六媳妇也留下。”
殿内很快只剩下皇帝与梁策夫妇。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滞涩的“轧轧”声,隔绝了外间的天光与窥探。
殿内霎时沉寂如古墓,唯见龙涎香的细烟在鎏金香炉口袅袅盘旋。
皇帝仿佛瞬间被抽去力气,挺拔的身形微偻,向后靠入龙椅之中。
他抬手,用力揉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一阵剧烈的呛咳猝然爆发,撕心裂肺,震得他单薄的肩背微微颤抖,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梁策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伸出的手却被皇帝猛地抬手挡开。
“无碍。”
皇帝喘息稍定,摆了摆手,取帕子拭了拭嘴角。
再抬头时,那双浑浊却依旧凌厉的眼,如探针般直刺向静立一旁的陆皓凝。
“皓凝,你近前来。”
陆皓凝依言上前两步,垂首恭立。
“你实话告诉朕,今日到底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压。
陆皓凝福身行礼,将赏花宴上的事一五一十道来,唯独隐去了梁宓提醒她茶中有毒那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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