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罢,眼眸微眯,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那碟桂花糕,原是澄儿从你手中接过?”
“如此看来,澄儿今日之劫,竟是替你挡了灾?”
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一丝冰寒的锐芒疾闪而过,隐隐有风暴凝聚之势。
陆皓凝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寒意,心弦紧绷,面上却愈发沉静,声线平稳。
“回父皇,儿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想不透其中关窍。”
她微微抬眸,目光清正地迎上皇帝的注视,不闪不避,缓缓陈述。
“若那糕点之中真被下了毒,为何七妹食用后当场无恙,偏在回宫近两个时辰后才骤然发作?这毒发之时…实在不合常理,此为其一。”
“其二,若那盘糕点自儿臣手中递出便已带毒,那儿臣此举,与自戕何异?儿臣虽愚钝,亦不至拙劣至此。”
“这些疑点,儿臣百思不得其解。”
她将问题清晰地抛回给皇帝,巧妙地将自身的嫌疑,转移到案件本身的巨大漏洞上。
皇帝静听不语,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看不出喜怒。
殿内只闻那规律的轻叩声,敲在人心上。
待陆皓凝语毕,皇帝的目光随之转向一直沉默侍立的梁策,带着深沉的审视。
“你呢?你怎么看?”
梁策拱手,声音沉稳有力。
“回父皇,凝儿所言极是,此事疑点重重,绝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
“但无论如何,七妹中毒受罪是事实。”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儿臣恳请父皇允准,彻查此案,揪出真凶。”
“儿臣愿全力协助,必还七妹一个公道,也为无辜受冤者正名!”
他话语铿锵,既表明了立场,也隐晦而坚定地为自己妻子的清白做了担保。
殿内再次陷入长久的死寂,唯闻更漏滴答,声声催人。
皇帝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滞,禁锢着其中的每一个人。
他深陷的眼窝在烛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脸上的皱纹也显得愈发深刻。
终于,他用一种极缓慢的语调,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你们觉得…会不会是澄儿她自己…”
陆皓凝的心如同被无形的鼓槌重重擂击,骤然收缩。
她万没料到,皇帝心思竟深沉至此,或者说,他对这宫闱,对自己的子女,竟已猜疑至此等地步,直接点破了这最不堪,却也最可能的一种猜测。
“父皇!”梁策急忙打断,语带痛心,“七妹才九岁,天真单纯,怎会做出这等事?必是有人下毒无疑。”
皇帝意味深长地瞥了梁策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
“朕会对外宣称,是重华殿宫女疏忽,误用了药性相冲的药材,以致公主不适。”
他扶着龙椅扶手,缓缓起身,身形显出前所未有的佝偻与疲惫,明黄的龙袍也掩不住那份由内而外的苍老。
“你们…去看看澄儿吧,”他背对着他们,声音闷闷传来,“那丫头…平日最是黏老六。若她醒了,好好宽慰几句。”
这道旨意,含糊其辞。
意在息事宁人,却也是眼下保全皇家体面,避免更大风暴的唯一选择。
两人无声地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映着心照不宣的凝重。
梁策的唇线紧绷一瞬,终是缓缓松开,与陆皓凝一同躬身,沉声领命。
“是,父皇。儿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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