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透过太极殿高耸的窗棂,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百官依序肃立,旒珠轻响,衣袂窸窣,一派庄严肃穆。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一股暗流自清辞绣坊筹备商队的消息不胫而走时,便已开始悄然涌动。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萧景澜,目光扫过丹陛下的臣工,年轻的面容上已颇具帝王威仪。他刚刚听完了户部关于漕运改道的奏报,正待议下一项,却见文官队列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紫袍的老臣,手持玉笏,颤巍巍却步伐坚定地出列。
正是三朝元老、太子太傅王骥。
陛下,老臣有本启奏!王骥的声音苍老却洪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萧景澜眸光微动,面色不变:太傅有何事奏?
王骥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奏疏高举过顶,朗声道:老臣听闻,靖安王妃欲以互助总会之名,组建商队远赴西域。此议荒谬至极,有违祖制,败坏纲常,更恐引发边衅,动摇国本!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制止,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虽然不少官员对王妃经商之事心知肚明,但如此直接地在朝堂之上,由王太傅这般重臣公然反对商队之事,仍是前所未有。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立于武将之首、面色沉静如水的摄政王萧惊寒。
萧景澜眉头微蹙,语气依旧平稳:太傅何出此言?王妃组建商队,乃为拓展绣品销路,惠及互助总会旗下万千绣娘,何来败坏纲常引发边衅之说?
陛下!王骥神情激动,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礼记》有云: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此乃天地常经,古今通义!王妃身为皇室宗亲,一品诰命,理当恪守妇道,辅佐内廷,垂范天下。如今却公然操持商贾贱业,与西域番邦往来贸易,此乃混淆尊卑,败坏纲常,玷辱天家颜面,此其一也!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高昂,带着痛心疾首的意味:其二,西域之地,胡汉杂处,性情难测。近年来边境不宁,马匪猖獗,朝廷正全力剿抚。王妃在此敏感之时,贸然派遣商队深入险地,若途中遭遇不测,或被番邦扣留,岂非授人以柄,徒惹外交事端?此等行径,与擅启边衅何异!其心可诛!
他身后,几位素以清流自居、思想保守的御史言官也纷纷出列附和:
臣附议!王妃此举,确实不妥!女子干政,祸乱之源,前朝旧事,历历在目啊!
商贾之事,自有民间为之。皇室插手,恐扰乱市舶司常例,引得商贾怨声载道,实非国家之福!
西域路险,若商队有失,损兵折将,耗费钱粮,王妃可能担待得起?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保守派官员们引经据典,将重农抑商华夷之辨女子无才便是德等陈腐教条搬了出来,言辞激烈,仿佛苏清辞组建商队一事,已然动摇了大靖的立国根基。
龙椅之上,萧景澜面色沉静,心中却已是怒意翻涌。他深知王太傅等人并非全然出于公心,其中不乏对皇叔摄政大权在握的不满,以及对苏清辞一介女子却屡获殊荣、影响力日增的嫉妒与排斥。他们不敢直接攻击摄政王,便将她作为了靶子。
他目光转向萧惊寒,只见皇叔依旧眼帘微垂,仿佛殿内这针对他妻子的汹汹舆论与他无关,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与负在身后、微微握紧的拳,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萧景澜准备开口驳斥之时,萧惊寒动了。
他并未出列,只是微微抬起眼帘,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平静地扫过王骥等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瞬间让嘈杂的议论声低了下去:
王太傅。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本王且问你,清辞绣坊与互助总会,一应开销用度,可曾动用过国库一分一厘?商队组建,护卫招募,货物采买,可曾劳烦过兵部、户部派遣一兵一卒,支取一两官银?
王骥一怔,下意识答道:不曾......
既然不曾动用国帑,不曾劳烦官府,一切皆由王妃私产及绣坊盈余支撑,何来与民争利萧惊寒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互助总会吸纳孤女寡妇,授以技艺,使其得以谋生自立,免于流离失所,此为惠及民生;绣品出洋,扬我国威,换回异域珍奇,充盈市面,此为互通有无。太傅口口声声败坏纲常,莫非觉得,让那些无依女子自生自灭,让我大靖技艺困守一隅,方是正道?
他不再看面色涨红的王骥,目光转向那些附议的御史:擅启边衅......西北商路,自古有之。商旅往来,乃两国交好之见证。王妃商队,自有护卫,循规而行,若真遇险,亦是扞卫商路之英勇,何来授人以柄之说?莫非在诸位眼中,我大靖将士,连护卫一支商队周全的能力都无?还是认为,我天朝上国,竟需因惧怕几个毛贼,而紧闭国门?
这一连串的反问,逻辑严密,气势逼人,直接将对方扣下的罪名逐一驳斥,更是隐隐指向对方轻视将士、怯懦保守的心态。那几个出言的御史被问得哑口无言,面色青白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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