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内室中,苏清辞端坐在梳妆台前,春桃正为她梳理着长发。镜中的女子面色已恢复往日的红润,唯有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产后的柔倦,但那双眸子却比以往更加清亮,仿佛淬炼过的星辰,蕴含着沉淀后的力量。
“念辞可醒了?”苏清辞轻声问道,目光却已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小书房的方向——那里,摆放着她月子期间绘制的厚厚一叠融合绣样图稿。
“乳娘刚喂过,小世子又睡下了。”春桃熟练地为她绾了一个简洁利落的单螺髻,只簪一支素玉簪,“清辞姐,您这才刚能下地,太医说了要徐徐图之,可不能立刻劳神。”
苏清辞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应,只是站起身,理了理身上那件耦合色暗纹襦裙的褶皱。“去书房。”她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书房内,墨香与淡淡的萱草气息混合。那卷西域风物画册与色彩斑斓的丝线样本依旧摊在案头,旁边则整整齐齐码放着她在休养期间完成的数十张设计草稿。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线条与色彩,脑海中勾勒的已不再是单一的绣品,而是一幅更为宏大的画卷——一条以丝线为纽带,连接东西,贯穿大漠的锦绣通途。
西北商路不宁,马匪如跗骨之蛭,朝廷大军剿匪需时,且容易打草惊蛇。被动等待,绝非良策。她深知,萧惊寒虽未明言,但边境压力与朝中暗流始终如影随形。清辞绣坊与互助总会若要真正立足长远,必须拥有自己稳定可控的贸易渠道,不能将命运完全寄托于变幻莫测的官方驿路或零散番商。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酝酿多时,此刻已如春笋破土,清晰无比——组建属于清辞绣坊自己的商队,主动开拓西域市场。
这并非一时冲动。
互助总会如今遍布各州府,吸纳了众多底层绣娘,产能与技艺都在提升,需要更广阔的市场消化引领;西域诸国对“东方神技”的惊叹犹在耳畔,这是最好的切入时机;更重要的是,一支打着绣坊旗号、以贸易为掩护的商队,若能成功西行,其沿途所见所闻,或许能为惊寒提供官方渠道难以获取的边境情报。
心思既定,她并未立刻动作,而是铺开一张素白宣纸,提笔蘸墨,开始罗列商队组建的诸项要务:人员、货物、路线、护卫、资金……笔尖沙沙,思路缜密,一如她当年在别院规划“四季小景”荷包时那般专注,只是格局已不可同日而语。
傍晚,萧惊寒踏着夕阳余晖回到王府。他先去看了熟睡中的儿子,指尖轻触那柔嫩的脸颊,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了几分,随后才转向在内室书房等候的苏清辞。
“今日感觉如何?”他走近,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察觉她指尖微凉,便拢入掌心暖着。
“已无大碍。”苏清辞抬眼看他,烛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疲惫,想必朝堂与边境事务依旧繁重。她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面前写满字迹的纸张推到他面前。
“惊寒,你看看这个。”
萧惊寒目光落下,快速浏览。纸上条分缕析,将组建商队的必要性与初步规划阐述得清晰明了。从精选融合绣品作为主打货物,到提议招募北境退役但熟悉塞外风情的老兵担任护卫;从利用商会网络提前联络沿途可靠部落,到规划试探性的行进路线……每一项都考虑得极为周详。
他的目光在“护卫人选”与“情报探听”两项上略有停顿,抬起眼,深邃的眸子看向她:“你想好了?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匪患未清,绝非易事。”
“我想好了。”苏清辞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等待局势明朗,或许会错过最好的时机。绣坊与总会需要这条商路,不仅仅是为了银钱,更是为了技艺的传播与生根。而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商队耳目灵活,或能留意到官方未必能察觉的边陲动向。”
萧惊寒沉默片刻,指节在纸面上轻轻敲击。他深知她的能力与韧性,也明白她此举背后更深层的考量。她并非不知风险,而是权衡之后,选择主动迎上。这份胆识与谋略,让他心中既欣赏,又难免生出几分怜惜与担忧。
“向导与护卫,我来安排。”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贯的决断力,“让墨离去办,从北军旧部中挑选最可靠的好手,务必忠诚可靠,经验丰富。路线需与兵部职方司的最新舆图核对,避开已知的危险区域。朝中若有微词……”他略一沉吟,“便以互助总会为绣娘开拓生计为由,尺度你自己把握。”
他没有反对,甚至提供了她最需要的支持——可靠的人手和官方信息的便利。这已是最大的认可。
苏清辞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唇角漾开真切的笑意:“我明白,会谨慎行事。”
计划得到萧惊寒的首肯,筹备工作立刻紧锣密鼓地展开。靖安王府外书房旁的一处僻静厢房被临时设为商队筹备处,芸娘带着几名精干账房与管事入驻,全权处理具体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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