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长晟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出门去。
梁蘅一个人带着险哥儿能去哪里?定然是跑不远的,况且孩子还要哭闹、吃奶,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出得了城。无数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李长晟的心,原本能夫妻重逢的机会被生生错过。
李长晟安排人将王氏送去另一个地方,他带着福生去找梁蘅。王氏担忧道:“要去哪里?蘅儿和险哥儿还没找到,我哪儿也不去。”
李长晟安慰道:“大嫂莫急!此地是我们和这些人接头的地方,我让郑桐把您送到林叔那里去,我们找到蘅儿和险哥儿就来和你们汇合。”
“林叔回来了?那他去山里了吗?还有......母亲她、她被安置在了哪里?”王氏想到婆母就痛不欲生。
李长晟原本垂着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如霜,虎口青筋凸起,眼神骤然沉了下去,里头是化不开的阴霾。母亲的离世是他们父子此生跨不过的深壑、卸不下的枷锁,更是心口永远淌着血的创口。
“林叔把母亲暂时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李长晟按下心头的痛楚“大嫂你先过去,蘅儿和险哥儿交给我。”
“你大哥他......”王氏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几瓣,哪个都让她牵挂。
李长晟脚步一顿,眼底虽焦灼,还是放缓了语气:“大哥他很好,沅姐儿和苒姐儿也很好,您放心。”
王氏心情骤然放松,像有一副担子终于卸下,险哥儿她视若生命,两个女儿又何尝不是呢!
李长晟和福生隐在夜色里,往城门一路寻去。先前的那几个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四散去找人了,只要梁蘅没有出城就一定能找到她。
福生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懊恼,他比谁都清楚二爷对少夫人的感情,这半年多来没有一天不是在担心、愧疚中度过的。当时听说蔡二没有把少夫人按时护送到祁县,二爷像疯了一般立马就要返回京城去找她。要不是大将军发了话,谁也压制不住他。
两人脚步迈得又急又沉,扫视着周遭的街巷。今天他们一到江宁府就着急忙慌地去各个医馆找人,却万万没想到梁蘅会带着他们去了梁府。她还真是聪明啊,竟然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实在是他太蠢了!
梁蘅此时早抱着险哥儿离开了城门口,若是实在没有地方躲,她只能带着孩子再回到梁府去。她避开大街,绕到澄河边走着。怀里的险哥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每当他要哭闹的时候,梁蘅便掰一小块乳糕塞到他嘴里,他就禁声了。
澄河是一条小河道,绕着城郭缓缓游走,穿过城南朱雀桥,绕过城西的埠头,最终在城郊的河口处舒展身姿,与奔腾的汴河相融,河水汤汤荡荡向扬州奔去。
梁蘅带着孩子走过埠头,有商船正在卸货。搬运伙计把船上的货箱卸下,依次转运到岸上,最后又把要运走的货物搬运上船。船舱里满箱的香料、绸缎、瓷器,岸上船家和客商讨价还价,还有酒肆、茶寮的幌子迎着风招展,一派市井繁荣的景象,竟看不出半分乱世的模样。皇权更迭的厮杀再烈,百姓的日子也终究还是要过,寻常人家的生计,依旧循着旧轨,缓缓前行。
夜色渐浓,埠头上火把攒动,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偷偷摸上了船。梁蘅抱着睡着的险哥儿悄悄躲在了船舱里堆放着的货箱后面,紧紧贴着舱壁,只等着起锚开船送他们出城。
船舱里堆了不少香料,隔着货箱仍然闻到淡淡的香味,梁蘅搂着险哥儿靠在舱壁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船驶出澄河进入汴河已经快天亮了。
船身轻轻晃着,船板随着水波微微起伏,将颠簸化作温柔的轻抚,像在摇篮里一般舒服。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在这舟行水上的安稳和惬意中悄然消散。
梁蘅是被险哥儿的尿给滋醒的。昨天的尿介子早湿了,梁蘅索性给扔在了一边。光着屁股一晚上,险哥儿似乎还挺舒服,一大早就大大方方地尿了梁蘅一身。
孩子尿完肚子就空了,哼哼唧唧地要吃奶。梁蘅没有奶哪里哄得住他,险哥儿饿得哇哇大哭起来。
船上突然有婴儿啼哭,可把还在打瞌睡的水夫、船老大等人吓坏了,还以为惹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可抬头一看天都亮了,这不是活见鬼了嘛!
几个人寻着哭声摸到货舱里来,东瞅瞅西瞧瞧,终于发现了抱着孩子的梁蘅。大家都傻了眼,什么时候上来了两个大活人竟然没人知道。
梁蘅昨晚上想的是偷偷待在船上,等到它靠岸的时候再悄悄下船。半点没考虑到险哥儿是个活生生的娃,会哭会闹还会尿,现在被人抓了个现行,怕得要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船老大是个年近六旬的老把式,为人豪爽仗义,古道热肠。虽然奇怪梁蘅为何上了他的船,可见她抱着个小婴孩儿,面容憔悴,服饰也很清苦,遂温和地问道:“你是哪里的女子?怎的上了我家的船?”
梁蘅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不能说自己的姓名、来历,应该怎么跟他们说呢?说自己上错了船?这可糊弄不过去,怎么办呢?
围着的几个人见她迟迟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转来转去,便有人胡说道:“莫不是个哑巴吧?”“难道是个傻的?”
船老大闻言走近两步,这姑娘也不像是个傻的呀,还带着个孩子,难不成真是个哑巴!
见梁蘅还跪在地上,船老大有些不忍心:“姑娘,你先起来说话。”
梁蘅听得旁边的人胡说八道,灵机一动:那就做个哑巴,不说话!等船靠了岸再想办法。
梁蘅故意咿咿呀呀,摆手摇头,众人一见当真是个哑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船老大也有些搞懵了,伸手扶了梁蘅起来。这时候险哥儿又闹了起来,在梁蘅怀里扭来扭去,就是不肯老实。
梁蘅对着船老大比划了个吃东西的动作,船老大立刻就明白了:孩子饿了。
先不管这娘俩是怎么上来的,这孤儿寡母的瞧着也真是可怜,船老大对旁边的水夫吩咐道:“渡安,给他们弄些吃的。”叫渡安的青年男子答应一声钻出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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