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猎人猛灌了一口酒,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这东西,怨气极重,它找上你,不是要保佑你,是要借你的‘壳’还它的‘魂’!它数你的骨头,是在清点它的新家!等它把你二百零六块骨头从头到脚数一遍,一个不差,你的魂儿就被挤出去了,你这身皮囊,就归它了!”
“到那时,它顶着你的名,用着你的形,祸害完你的阳寿,再去祸害旁人!这东西,最是奸猾歹毒!”
李老蔫如坠冰窟,浑身的血都凉了。他想起那些警告,想起那无处不在的被计数感。“胡大爷……有……有救吗?”
老猎人沉吟良久,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难!这东西沾了你的气血,就跟定你了。除非……除非在它数完之前,毁了这荷包,还得用至阳至烈的东西破它的邪气。黑狗血最好,或是用雷击木烧它……但千万不能硬来,惊了它,它数得更快!”
回家的路上,李老蔫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自己的棺材板上。风雪扑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因为骨头里的寒意更甚。夜里,他开始做噩梦。梦里,那只荷包上的狐狸活了过来,变得巨大无比,血红的眼睛像两盏灯笼,它就趴在他的身上,尖长的嘴巴凑近他的脸,然后一路向下,用冰冷湿滑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他的身体,每舔一下,就报出一个数字。
“……一百零九……一百一十……胫骨,左边……”
他猛地惊醒,浑身冷汗,那清晰的报数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他颤抖着手摸向枕边的荷包,那墨绿色的绸缎在黑暗中,竟似乎自己在发出微弱的、荧荧的绿光。
不能再等了!
他翻出祖传的、用来辟邪的一把小小的桃木斧,又狠心宰了看门的老黑狗,接了一碗滚烫的狗血。选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谁也没告诉,揣着这些东西,再次走进了那片捡到荷包的白桦林。他想着,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林子深处,月光被茂密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如同无数窥视的鬼眼。积雪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他选了一小块空地,用树枝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把自己和那棵老桦树围在中间——这是老猎人教的,勉强能隔绝点邪气。
他掏出荷包,那狐狸的血色眼眸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再犹豫,将桃木斧蘸饱了黑狗血,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荷包狠狠刺下!
就在桃木斧即将触碰到荷包的瞬间,荷包竟无风自动,猛地从他手中跳脱出去,悬浮在半空!墨绿色的绸缎鼓荡开来,上面那只金线狐狸的虚影骤然膨胀,变得比人还高,不再是绣像,而是一只半透明的、眼神怨毒冰冷的巨大狐影!
“嗷——!”
一声非人非兽、凄厉至极的尖啸直冲云霄,震得李老蔫耳膜欲裂,周围的积雪簌簌落下。
“二百零五……”一个阴冷、滑腻,带着计数者特有的专注和一丝终于快要完成的愉悦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只差一块了。”
狐影张开巨口,并非咬向他的血肉,而是喷出一股墨绿色的浓雾,带着那股熟悉的、如今却令人作呕的冷香,将他团团裹住。李老蔫感到浑身骨头,从头顶的天灵盖到脚趾的末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最后的、未被点数的骨头——是他的喉骨?还是心口某块脆弱的软骨?——正在剧烈地发烫、跳动,仿佛要自行破体而出!
他想起老猎人的话,不能硬来!绝望之中,他猛地将手里那碗黑狗血,连碗带血,朝着狐影的根部,那依旧悬浮的荷包本体泼去!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冰水,一阵剧烈的、腐蚀般的声音响起。墨绿色的狐影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剧烈地扭动起来,颜色也淡了几分。那冰冷的报数声戛然而止。
有效!李老蔫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却见那狐影怨毒地瞪了他一眼,猛地收缩,重新缩回荷包。荷包“啪嗒”一声掉在雪地上,颜色似乎黯淡了一些,但依旧完好。
而那股被计数的、冰冷黏腻的感觉,虽然减弱了,却并未完全消失。它像一条毒蛇,依旧缠绕在他的骨头上,只是暂时蛰伏了起来。
李老蔫瘫倒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虚脱。他活下来了,暂时。但他知道,这事没完。那东西只是被打断了,被激怒了,它还在,就在某个角落,耐心地、怨恨地,等待着下一次完成计数的机会。
他挣扎着爬起身,捡起那个变得有些焦黑的荷包,手指触碰到的地方,一片冰寒。他没有扔掉它,不知是怕它再去祸害别人,还是冥冥中知道,扔掉也已无用。
他步履蹒跚地往回走,背影佝偻,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山林依旧寂静,只有风声呜咽。但他知道,从今往后,这风声里,永远会夹杂着那若有若无的、冰冷的计数声,伴随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或者,直到那最后一个数字被清晰地报出。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覆盖了他的脚印,也试图覆盖这片老林子里所有的秘密和罪孽。但在那无尽的白色之下,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掩埋不了的。比如贪婪,比如恐惧,比如一个正在被耐心数着的、活人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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