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屯这地方,窝在长白山脚下一处山坳里,一到冬天,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大雪封山,白毛风一刮就是三五天,吹得家家户户门窗咯吱作响,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推搡。屯子不过五六十户人家,清一色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散落在山脚下,一到傍晚,炊烟袅袅,却被沉重的雾气压得抬不起头。
时值腊月,天寒地冻,连平日里最闹腾的野狗都缩在窝里不肯出声。就在这万物肃杀的时节,李老太太走了。
李老太太是屯里最年长的人,年轻时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个个都走出了这穷山沟,在城里立了业。她心善,谁家有难处都会搭把手,在屯子里德高望重。按规矩,这样的老人过世,白事必须办得体体面面。
王老蔫是屯里唯一的纸扎匠,五十多岁,干瘦得像根柴火,整日佝偻着背,眼神总是躲躲闪闪。他手艺尚可,扎出来的纸人纸马有模有样,就是为人吝啬,爱偷工减料,能用旧料绝不用新料,能少糊一层绝不多糊一层。为此,屯里人没少在背后嚼舌根,可这穷乡僻壤,就他一个纸扎匠,别无分号,红白事还得靠他。
李老太太咽气第二天,村长就踏着半尺厚的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王老蔫家。村长六十多岁,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山风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他裹着厚重的棉袄,眉头紧锁。
“老蔫啊,李老太太走了,这纸扎活儿你得用心,别像上次给老张家那样糊弄,听见没?”村长站在王老蔫那间四面透风的纸扎作坊里,语气严肃。
王老蔫搓着粗糙的双手,哈出一口白气:“村长,您这话说的,我王老蔫什么时候糊弄过?李老太太是咱屯的恩人,我肯定尽心尽力。”
话虽这么说,等村长一走,王老蔫就犯了难。李老太太的子女从城里捎来话,要一套齐全的纸扎——童男童女、金银山、牛马牲畜,一样不能少。可这大冷天的,出门采购材料难如登天,他手头的新料又所剩无几。
“他娘的,这鬼天气。”王老蔫咒骂着,在冰冷的作坊里来回踱步。寒风从墙缝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飘起。
他翻箱倒柜,想找些能顶替的布料。作坊角落堆着不少陈年旧物,都是他平日里舍不得扔的边角料。翻着翻着,他的手触到一块硬邦邦的布料,拽出来一看,是一床旧被面。
这被面颜色暗沉,原本的大红底色已被岁月磨得发白,上面的鸳鸯戏水图案也模糊不清,边缘处有几块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王老蔫眯着眼回想,记起这是去年春天从山腰那座破庙里捡来的。当时只觉得料子厚实,扔了可惜,就顺手捎了回来。
王老蔫抖开被面,一股霉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不知怎的,拿着这被面,他心里突然一阵发慌,像是有人用冰凉的手指在他脊梁上轻轻划了一下。
“邪门。”王老蔫嘟囔着,本想扔掉,可转念一想,这料子厚实,防风防雪,正好用来糊童男纸人——反正是给阴间仆人用的,用旧料也无妨,省下新布料还能多接几单活计。
他拿起剪刀,开始裁剪。剪刀划过布料时,发出嘶哑的声音,像是在挣扎。裁剪到那块深褐色污渍时,王老蔫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险些剪到手指。他定了定神,暗笑自己胆小,继续干活。
屋外,风声凄厉,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李老太太出殡那天,天色阴沉得像口倒扣的铁锅。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送葬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针扎似的疼。
王老蔫扎的纸人纸马跟在棺材后面,由两个半大孩子举着。那对童男童女尤其扎眼——童女穿着鲜艳的新衣,脸上是标准的纸人笑容,看着喜庆;而那童男却透着说不出的怪异,身上那件暗红色的衣服在灰白的世界里格外刺眼,脸上的笑容也比童女僵硬许多,像是强行拉扯出来的。
张大胆抬着棺材前头右侧,他三十出头,虎背熊腰,是屯里有名的猎户,曾独自猎杀过野猪,平日最瞧不上神神鬼鬼那套。他边走边嚷嚷:“都打起精神!别让李老太太走得不踏实!”
队伍行至山间陡坡,积雪没膝,每走一步都极为艰难。棺材愈发沉重,八个抬棺的汉子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汗水,瞬间又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珠。
突然,一阵邪风从山谷里呼啸而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团白雾,直扑送葬队伍。人们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侧过头躲避风雪。
就在这当口,张大胆无意中瞥了一眼后面的纸人。这一瞥,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那童男纸人,竟缓缓转过头来,用空洞的眼眶“凝视”着他!更可怕的是,纸人嘴角的颜料裂开,形成一个极其诡异、活生生的“笑”,那笑容里满是恶意和嘲讽。
张大胆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脚下趔趄,险些松了抬棺的手。旁边的王老蔫察觉有异,急忙问:“大胆,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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