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拂过南境田埂,草叶低垂,如诉如梦。
少年盘膝而坐,衣袖垂落,掌心早已不见那曾灼烧灵魂的纹路。
它不是被抹去,而是自然消隐——如同潮水退去,留下沙滩上最本真的足迹。
哑女坐在他身旁,目光落在远处那个佝偻的身影上。
老农一步一喘,每走三步便不得不扶杖停歇,面如死灰,唇色发紫。
他的呼吸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攥住,断断续续,如同破旧风箱。
这是旧疾复发,且比以往更凶险。
哑女霍然起身,脚步本能向前。
她曾是哑者,却因殷璃一道心渡之法而觉醒听脉之能。
这些年,她救过人,也放过手。
但此刻,胸中竟猛地一紧——
“我必救他!”
这念头如雷贯耳。
她脚步骤停,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不是慈悲,是执念。
是“我要成为医”的欲望在暗中复苏。
她瞳孔微缩,冷汗自背脊渗出。
就在这一瞬,她忽然明白:真正的放下,不是不再施术,而是连“救人”的冲动都化为尘土。
她缓缓转身,走向少年,轻轻拉起他的手。
少年未语,只是任她牵引,将掌心贴向大地。
泥土温凉,虫鸣细微。
掌心无纹,却似有千丝万缕的地脉波动,顺着指尖悄然涌入。
他的呼吸一沉,大地竟随之共振——草叶轻颤,根系微动,仿佛整片南境的血脉都在回应他的气息。
五息。
仅仅五息。
远处老农猛然呛咳一声,一口浊黑之气喷出,胸膛剧烈起伏,随即竟缓缓平顺下来。
他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胸口压石已去,脚步竟也轻了几分。
老药师不知何时立于田埂尽头,白发在夜风中轻扬。
他望着这一幕,久久不语,终是低叹:
“她终于……连‘被依赖’都放下了。”
声音极轻,却如钟鸣震谷。
是殷璃。
那个早已化入天地律动、无形无相的存在。
她未曾现身,却无处不在。
她不渡人,却让所有人学会自渡;她不留名,却让每一寸土地都记住她曾来过的方式——不是以医者之名,而是以“病人也曾活着”的共感。
而此刻,在北境“停息处”,一座孤崖之上。
青年已静坐七日,掌心空无一物,无纹,无光,无动静。
弟子跪问:“师,您不求痊愈吗?”
青年摇头:“我求的不是疗愈,是见殷璃一面。”
当夜,风雪骤起,天地失声。
他坠入一梦——焦土万里,残阳如血。
一女子背影立于风中,指尖划过焦岩,竟以血为墨,一笔一划写下药方。
那字不成文,却令万物颤动。
青年狂奔而去,热泪盈眶:“殷璃!我终于找到你了!”
可话未出口,舌尖忽麻,喉咙如锁。
那名字卡在喉间,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吐出。
女子缓缓回首。
不是怒,不是悲,只是静静看着他,像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她抬手,将指上血痕轻轻抹在他心口。
温热,却不痛。
只听她低语:“你找的不是我,是你自己没说完的话。”
梦碎。
青年睁眼,天光初破。
他低头,掌心赫然浮现一个“言”字,金光流转,如律自生。
次日,他首触病者之手,刹那间,对方心脉跃动,淤结自解——心渡之法,竟因“言”而启。
他焚去写满“求见”的帖纸,只取刀刻墙:
“她不在形,她在声断处。”
与此同时,乱葬岗“话未完”之地。
那家族后人自填平焚典地基后,每夜来此静坐,不言不语,不祭不哭。
第七夜,月隐星沉。
他忽觉掌心一热。
低头一看,原刻“止”字竟悄然转为“忆”字,墨色深如渊底。
他浑身剧震,泪如泉涌。
终于懂了。
祖辈烧典,并非为灭道,而是怕后人执名成枷;他们焚书,是怕子孙跪着求医,忘了自己也能听见心跳。
他缓缓取出祖辈焚典时所用铁钳——锈迹斑斑,却仍存余温。
置于石圈中央,双膝跪地,低语:
“不立碑,不记名。但这一钳火,我得替他记得。”
话音落。
钳身忽渗一滴黑露,滚落于地,竟化作一枚晶莹药丸,散出幽香,似能唤醒沉睡之忆。
当夜,三百焚典者残魂齐现。
他们不哭不怨,不索不求,只默默围圈而坐,面向中央铁钳,如聆听一段终于续上的遗言。
风过,草伏。
仿佛有谁在低语:
“医道不死,因它从不曾属于一人。”
而在极北雪原深处,一座猎人家中。
炉火将熄,寒风穿隙。
小儿熟睡,掌心律动全消,再无半点异象。
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沉重脚步——邻人抱病孩而来,高热不退,气息奄奄。
病孩靠近小儿,尚未接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以医破局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以医破局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