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深夜,小泉蜷在老妪床沿打盹。
烛火忽明忽暗,将窗纸映得像浸了水的旧棉絮。
老妪枯瘦的手突然攥紧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惊得抬头,正撞进那双浑浊却亮得灼人的眼睛。
小泉...老妪气若游丝,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阿婆有话...没来得及说。
小泉掌心陡然发烫,像揣了块化不开的蜜蜡。
他慌忙去摸老妪额头,触手一片冷湿,这才惊觉她额角全是冷汗。阿婆你说,我听着。他凑近,耳朵几乎贴到她唇边。
老妪喉咙动了动,却只溢出半声叹息。
指节因用力发白,攥着他的手渐渐松了。
小泉急得鼻尖冒汗,突然看见老妪掌心浮起道淡金色纹路——不是他熟悉的叶脉状,倒像被揉皱的纸团摊开,隐约能辨出安魂散三个字。
阿婆?
阿婆!他摇晃她的胳膊,眼泪啪嗒啪嗒砸在床沿。
老妪的手彻底垂落时,他盯着那半幅药方,鬼使神差蘸了蘸床头的水碗,在老妪心口虚划。
指尖刚触到布料,掌心的热流地窜出来。
老妪原本紧绷的眉头慢慢松开,嘴角竟扬起极淡的笑,像春日冰面裂开的细纹。
次日清晨,晒谷场飘着新蒸的米香。
小泉蹲在老槐树下啃馒头,忽见王婶攥着自己的手跑过来:小泉你看!她掌心浮着个字,纹路金得透亮,昨儿夜里我梦见大柱了,他说在那边过得挺好。
随后是李姨、张嫂,三个丧子的妇人挤在他跟前,掌心的字一个比一个清晰。
小泉懵懵懂懂抬头,正撞进老药师欣慰的目光。
老人蹲下来,用指节轻叩他掌心:傻小子,你引的不是泉水,是人心底没说透的话。
北境无墙庐的梧桐叶落了三层。
青年跪在断经草前,膝盖早已没了知觉。
三日前他收到妹妹的信,说有重要的话要讲,他却嫌她啰嗦:等我回了再说。再见到妹妹时,她已经闭着眼躺进棺材,手心里攥着半张没写完的纸。
师兄。弟子捧着茶盏立在阶前,师父说,话堵着的地方,药自己会找过来。
青年抬头,断经草的叶片正轻轻颤动。
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掌心贴上草茎。
原本静立的草叶突然剧烈起伏,像人急促的呼吸。
草尖凝出的露珠没有坠落,反而悬浮在空中,缓缓拼出三个字——对不起。
阿妹!青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眼泪砸在露滴上,水珠地碎成金粉,渗入土中。
三日后,断经草抽出淡紫色花穗,花心凝着的露珠落进瓷碗,竟地发出清响。
守庐弟子摸着新刻的木牌笑了:师父说的对,话没说完的时候,药就长出来了。
乱葬岗的风裹着铁锈味。
盲眼老妇攥着布包,摸索着往埋药灰的土堆走。
她丈夫是前医监执笔,当年亲手烧毁《初问集》三篇,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那些不是纸...是别人的心跳。
她掘土时,铁铲突然地磕到硬物。
地脉猛地一颤,三株断经草破土而出,藤蔓缠住她怀里的布包。
老妇惊得松手,布包散开,泛黄的纸页簌簌落地。
更奇的是,断经草的叶片贴在纸页上,叶脉里渗出墨汁,歪歪扭扭写着:治心痹,当以未言之痛为引...
这是...阿璃十七岁写的医论!老妇颤抖着摸过字迹,指腹沾了墨,他烧的不是书...是别人的心跳啊!
当夜,纸页突然自燃。
老妇捧着余温未散的灰烬,闻见淡淡药香。
风卷着灰烬掠过她白发,落进乱葬岗的土缝里——那里,正有新的草芽在破土。
极北的猎人家中,刚会爬的小娃趴在火塘边,突然伸手去抓阿爹的手腕。
猎人被抓得一愣,就听娃奶声奶气地说:阿爹心疼。
山脚下的老匠人裹着兽皮烤火,冻伤的指尖突然发烫。
他望着掌心若隐若现的纹路,想起昨日帮邻村小子修木犁时,那小子欲言又止的模样。等明儿...老匠人搓了搓手,往火里添了块松枝,火星噼啪炸响,等明儿,我先开口。极北的雪粒打在老匠人的羊皮袄上,像撒了把碎冰。
他蹲在火塘边搓着冻伤的手指,这是入秋后第三次被冻醒——不是因为冷,是梦里亡妻的话像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
你从未问我冷不冷。她裹着褪色的红围巾,站在雪地里,睫毛上凝着霜花,那年进山采药,我手僵得握不住药锄,你只顾着数晒干的贝母......
老匠人猛地坐起,额头撞在炕沿上。
窗外月白如霜,他摸向枕边妻子的旧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早磨得发毛。瞎梦!他嘀咕着要躺下,却见炕边多了个小影子——是猎人家里刚会爬的小娃,正扶着炕沿往他掌心贴。
阿公手疼。小娃奶声奶气,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像块化不开的蜜。
老匠人一怔,这娃前日还只会喊,今儿倒会说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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