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金明池,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水面倒映着稀疏的星子和岸边酒楼的灯火,波光粼粼,静谧中带着一丝奢靡的颓废。池畔,一座名为“快活林”的三层楼阁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如同蛰伏在夜色里的巨兽,吞吐着欲望的浊流。
“买定离手——开!”
“豹子!通杀!”
“他娘的!又输了!”
“哈哈!老子时来运转了!”
混杂着汗味、劣质脂粉味、浓烈酒气和烟草味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黏腻地贴在每一个踏入此地的人身上。骰盅的哗啦声、赌徒的嘶吼与咒骂、妓女娇嗲的调笑、银钱铜板的叮当碰撞,汇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二楼雅间“听涛阁”,气氛却与楼下的狂热喧嚣截然不同。这里相对安静,只有骰子在象牙盅内碰撞的清脆声响,以及偶尔响起的、刻意压低的报点数声。
一张铺着猩红绒毯的紫檀赌桌旁,围坐着四人。主位上的,正是寿王府的大管事,胡三爷。他今日换了一身低调的深褐色锦缎直裰,但腰间那块水头极足的翡翠貔貅玉佩,依旧彰显着不凡的身份。他面色阴沉,眼白泛着熬夜的红丝,下颌紧绷,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桌面,面前堆着的筹码已去了一大半。
他对面,是一个穿着宝蓝色团花绸衫、脑满肠肥的盐商,正志得意满地捋着胡须。下手是一个精瘦干练、眼神锐利如鹰的镖局东家。而胡三爷的上手,则是一个面生的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穿着月白色云纹杭绸直裰,外罩一件半旧的鸦青色羽缎披风,头戴同色方巾,遮住了部分额头。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五官清秀得有些过分,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顾盼间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姿态闲适,手指修长,把玩着几枚精致的象牙筹码,动作优雅,不像赌徒,倒像来此品茶的世家子弟。正是女扮男装的孟云卿。
“胡三爷,手气不佳啊?”盐商嘿嘿一笑,将面前赢来的筹码拢到自己这边,“要不要歇两把,换换手气?听说楼下新来了几个西域胡姬,那腰身,啧啧…”他挤眉弄眼,带着商贾的粗鄙。
胡三爷眼中戾气一闪,抓起酒杯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邪火。他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少废话!再来!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他抓起一把筹码,狠狠拍在“大”的区域。连日来被皇城司暗中盯梢的憋闷,被仁德坊那神秘老道搅局的窝火,加上今晚手气背到极点,让他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宣泄。
骰盅再次摇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骨节分明、摇动骰盅的手上——那是镖局东家的手。
孟云卿的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胡三爷。他焦躁、不甘,输红了眼,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这正是她等待的机会。她指尖微动,一枚小巧的、几乎与象牙筹码无异的玉片滑入袖中。那是她特制的暗器,内藏机括,激发时可发出极其细微、却能在特定频率上干扰骰子落点的声波。这是她根据赵小川描述过的“声波原理”,结合宫中巧匠手艺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儿,成本高昂且极不稳定,但此刻,值得一搏。
骰盅落定。
“买定离手!”镖局东家沉声道。
胡三爷死死盯着骰盅,呼吸粗重。
盐商老神在在。
孟云卿则轻轻将几枚筹码推到了“小”上。
“开——!”盅盖揭开。
“一、二、三——六点小!”
“哈哈哈!承让承让!”盐商大笑。
“他娘的!”胡三爷目眦欲裂,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最后的筹码也被庄家无情收走。
“胡三爷,您看这…”盐商假惺惺地搓着手,眼神却瞟向胡三爷腰间那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镖局东家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贪婪。
孟云卿则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赢下的少量筹码,仿佛只是随手玩了一把。
胡三爷血冲头顶,理智的弦在酒精和连败的刺激下彻底崩断!他一把扯下腰间的翡翠貔貅玉佩,“啪”地拍在桌上,嘶吼道:“押这个!老子再赌一把大的!”
莹润的翡翠在烛光下流转着诱人的光晕。盐商和镖局东家的眼睛瞬间亮了。
“胡三爷豪气!”盐商立刻奉承。
“赌什么?”镖局东家言简意赅。
胡三爷双眼赤红,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狞笑道:“就赌一把骰子!老子押大!赢了,玉佩归你们!输了…”他目光扫过桌上三人,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你们每人,给老子现银一万贯!”
一万贯!饶是盐商和镖局东家身家丰厚,也被这数字惊得眼皮直跳!这胡三,是真疯了!
孟云卿心中冷笑:鱼儿终于彻底咬钩,连饵带线都吞下去了!
“这…”盐商有些犹豫。
“怎么?不敢?”胡三爷挑衅地盯着镖局东家,“怕老子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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