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深秋的风,卷着紫禁城琉璃瓦上的碎霜,刮过乾清门广场时,带着一股浸骨的寒意。刘阳明拢了拢身上的青布棉袍,指尖触到藏在衣襟里的半块碎铜镜,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三天前,康熙在畅春园一声令下,将废太子胤礽再度圈禁于咸安宫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了紫禁城的深潭,激起的涟漪到此刻还未平息。宫墙内外的风言风语,已经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揣测,连浣衣局的小太监打水时,都敢压低声音议论 “哪位阿哥能入主东宫”。
刘阳明刚从太医院外的角门出来,怀里还揣着给十三阿哥胤祥抓的润肺草药。昨日胤祥在御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为废太子求情,回来便咳得撕心裂肺,太医只说是风寒,刘阳明却清楚,那是积郁成疾的病根。他刚拐进通往阿哥所的夹道,就见一道黑影贴着宫墙根闪了过去,那身靛蓝的布衫,是八爷党心腹太监常穿的样式。
心头的警铃骤然响起。
他下意识地矮下身,躲到一棵老槐树的虬枝后,借着枯黄的槐叶遮挡,看清了那太监的动作。对方鬼鬼祟祟地溜到四阿哥胤禛的雍亲王府外的侍卫值守点,将一个油纸包塞进了侍卫的靴筒里,又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银子,两人低语了几句,太监便匆匆离去,连头都没敢回。
刘阳明的心跳瞬间快了半拍。他在这宫里待了两年,早已摸清了八爷党的行事路数 —— 八阿哥胤禩素来以 “贤明” 示人,从不亲自插手阴私勾当,脏活累活全交给九阿哥胤禟的钱袋子和十阿哥胤?的莽劲,再加上远在西北的十四阿哥胤禵的兵权呼应,这盘棋,早就布得密不透风。如今太子被废,四阿哥胤禛在朝堂上的声威日盛,八爷党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屏息等了片刻,见那侍卫四下张望无人,便偷偷摸出油纸包,快速打开瞥了一眼,随即脸色煞白地将纸包塞回靴筒,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刘阳明心知不妙,正想绕路去雍亲王府报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刘先生在此作甚?”
回头一看,是十三阿哥府里的侍卫长张武,腰间的腰牌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刘阳明松了口气,拉着他退到槐树更深处,压低声音道:“我刚瞧见八爷党的太监给雍亲王府的侍卫塞了东西,看那侍卫的神色,怕是要命的玩意儿。”
张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是十三阿哥的心腹,自然清楚眼下的局势 ——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先生可有看清是什么?”
“没瞧见,但那油纸包的形状,像极了……” 刘阳明顿了顿,想起前几日在太医院看到的毒鼠强的药包,“像宫里用来除耗子的‘牵机药’,只是不知他们要栽赃给谁。”
话音未落,就听雍亲王府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侍卫的呵斥。刘阳明与张武对视一眼,拔腿就往那边跑。
赶到王府门前时,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内务府的侍卫正押着方才那个收油纸包的侍卫往外走,那侍卫的靴筒里,油纸包掉落在地,里面的白色粉末撒了一地,而王府的偏院里,一个刚进府的杂役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眼看是没了气息。
“人赃俱获!这奴才竟敢在四阿哥的府里下毒,定是受了谁的指使!” 内务府总管李英的声音尖得刺耳,他身后,八阿哥胤禩的贴身太监李德全正站在阴影里,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刘阳明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是八爷党的栽赃计,目标根本不是那杂役,而是四阿哥胤禛 —— 只要坐实了 “王府私藏毒药、意图谋害皇亲” 的罪名,就算康熙再信任胤禛,也得将他暂时圈禁,八爷党便能趁此机会抢占先机。
“且慢!” 刘阳明挤开人群,快步走到那摊白色粉末前,蹲下身用指尖蘸了一点,凑到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杏仁味混着硫磺气息,果然是牵机药的配方,但他记得这药的特性 —— 遇水即化,且会泛起淡蓝色的泡沫。
他猛地起身,看向李英:“李总管,可否借一碗清水一用?”
李英皱起眉头:“你一个区区茶房当值的,也敢在此多嘴?”
“我若能证明这毒药不是王府侍卫所带,李总管可否暂缓押人?” 刘阳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他知道,此刻四阿哥胤禛正在畅春园侍疾,若是等他回来,侍卫早已被押入慎刑司,届时屈打成招,一切都晚了。
正僵持间,十三阿哥胤祥的咳嗽声从人群外传来。他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挺直了脊梁:“本王替他担保,李总管,就依他所言。”
李英不敢驳十三阿哥的面子,只得让人端来一碗清水。刘阳明将指尖的粉末弹进水里,果然,清水瞬间泛起了一层淡蓝色的泡沫,还冒着细微的气泡。他又看向那侍卫的靴筒,指着内壁道:“李总管请看,这靴筒内侧干燥无渍,若是毒药早就在靴中,难保不会沾染湿气,又怎会是这般干爽?再者,这侍卫今日当值,从寅时到现在,一步未离王府门口,谁能证明这油纸包不是方才有人偷偷塞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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