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一年深秋的夜,比白日更添了几分肃杀。养蜂夹道旧宅的烛火摇曳到子时,才终于随着胤禛离去的脚步声,熄了大半。刘阳明守在院门口,看着雍亲王府的马车消失在沉沉夜色里,指尖的寒意顺着血脉漫到心口 —— 方才书房里摔碎的茶杯,胤禛那声压抑的怒喝,还有十三阿哥眼底翻涌的戾气,都在提醒他,这场因十三爷出狱掀起的风波,远未平息,而四阿哥胤禛的势力,正借着这风波的掩护,悄然织起一张笼罩京城的大网。
回雍亲王府的马车内,胤禛阖着眼靠在软垫上,脸色比夜色还沉。方才侍卫来报时,他便知八胤禩会出这釜底抽薪的一招,却没料到对方敢直接拿废太子案做文章。废太子胤礽虽被圈禁咸安宫,可康熙对这位嫡子的复杂心思,满朝文武无人不晓,八爷党将胤祥与废太子绑在一起,既想彻底断绝胤祥的翻身之路,更是想把他胤禛拖进 “结党谋逆” 的泥沼。
“王爷,” 李卫掀开车帘一角,递上一块温热的手炉,声音压得极低,“乾清宫那边传来信儿,皇上看了八爷递的折子,没说话,只让李德全把折子搁在了御案左侧的格子里。”
胤禛缓缓睁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御案左侧的格子,是康熙用来放 “待查却不急于处置” 的奏疏的地方,这态度,既没信八胤禩的构陷,也没全然偏袒胤祥,是在观望,更是在试探。他接过手炉,指尖抵着温热的炉壁,沉声道:“让邬先生即刻来书房见我,再传年羹尧的密信,今夜必须送到。”
李卫应了声 “嗻”,转身利落离去。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窗外的街景一片漆黑,唯有零星的更夫梆子声,敲打着这深宫夜色下的暗流。
雍亲王府的书房,素来是整个王府最隐秘的所在。四壁立着满架的经史子集,却在书架后藏着一道暗门,连通着府里的密道。此刻,书房的烛火燃得正旺,邬思道一袭青衫,坐在轮椅上,指尖摩挲着一枚玉棋子,正对着墙上挂着的京畿舆图出神。
胤禛踏入书房时,邬思道并未起身,只抬眼道:“王爷,八爷这步棋,是逼着您亮底牌。”
“亮底牌还太早。” 胤禛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京郊的丰台大营与步军统领衙门的位置,“皇阿玛的心思,是要制衡,不是要决胜负。八弟想把水搅浑,我偏要在浑水里,摸些东西出来。”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掷在案上:“这是江南漕帮送来的信,八爷党这两年借着漕运,往京城私运了不少银两,还笼络了几个漕运衙门的小吏,意图控制京城的粮道。你且看看,如何不动声色地把这根线掐断。”
邬思道拿起密函,只扫了几眼,便冷笑一声:“八爷党目光短浅,只知笼络官员,却忘了漕帮的命脉在百姓。王爷只需让李卫出面,以‘整顿漕运、安抚漕工’为名,给漕帮的老帮主送份‘过冬的炭’,再许他漕工子弟可入顺天府官学的承诺,这漕帮,便会倒向王爷。至于那几个小吏,只需借顺天府尹的手,查一桩‘漕粮霉变’的小案,便能不动声色地换了人,既断了八爷的粮道,又不落结党之名。”
胤禛颔首,他最信邬思道的谋划,步步稳妥,不露锋芒。而这,正是他势力扩张的核心 —— 不似八爷党那般广撒网、高姿态,而是精准切入,润物无声。
“还有京营的事。” 胤禛又指向舆图上的丰台大营,“步军统领隆科多,向来是墙头草,皇阿玛对他也有防备。年羹尧在四川的兵,虽远水难解近渴,却能牵制西北的胤禵。我要你设法,联络丰台大营里的几个旧部,他们都是当年跟着我办差的老兵,如今虽只是参将、游击,却能掌握大营的半数火器营。”
“王爷放心。” 邬思道转动轮椅,从书架底层抽出一本旧账册,“这些人的家眷,都在京城,卑职早已让李卫暗中照拂。只需一封王爷的亲笔信,再许以‘他日功成,荫庇子孙’的诺,他们便会为王爷所用。只是要切记,不可让皇上察觉,否则便是引火烧身。”
胤禛深吸一口气,他何尝不知其中的凶险。康熙在位六十余年,最忌的便是皇子结党、染指兵权。可八爷党如今气焰日盛,八胤禩笼络了半数的文官,九阿哥胤禟掌控着户部的大半银库,十阿哥胤?又与宗室勋贵往来密切,若他再不暗中布局,待到皇阿玛百年之后,便只能任人宰割。
夜色渐深,书房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交错的剪影。他们的谋划,如同一颗颗棋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京城的棋盘上,而这一切,都被躲在书房外廊下的刘阳明听了个大概。
刘阳明本是奉了胤禛的命,送一碗参汤来书房,却恰巧撞见邬思道入府,便下意识地躲了起来。他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后背的冷汗将衣衫浸得透湿 —— 按照他熟知的历史,胤禛的势力扩张,该是在康熙晚年、夺嫡之争白热化时才逐渐显露,可如今,不过康熙五十一年,胤禛便已在布局漕帮、联络京营旧部,这步伐,比历史上快了足足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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