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让刘阳明不安的是,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十三阿哥出狱后,该是直接被胤禛接回雍亲王府,绝无八爷府的人半路截胡的道理。这变数,来的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让开。” 胤祥的声音冷得像深秋的冰,他往后退了半步,重新坐回轿子里,轿帘 “唰” 地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李卫何在?”
“奴才在!”
一声清亮的应答从街角传来,李卫带着几个雍亲王府的侍卫,快步从巷口冲了出来,手里还举着胤禛的令牌,亮在何焯眼前:“奉雍亲王谕,接十三爷回府,谁敢阻拦,便是与雍亲王为敌!”
何焯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显然没料到胤禛的人会来得这么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八爷府的家丁虽多,可雍亲王府的侍卫个个身手矫健,腰间的腰刀泛着冷光,显然是有备而来。
“雍亲王倒是心急。” 何焯咬着牙,却也不敢真的硬碰硬,只能讪讪地退到一旁,“既如此,便不打扰十三爷了,只是还请十三爷记得,八爷的门,永远为您敞开。”
轿子重新动了起来,李卫亲自护在轿旁,警惕地盯着八爷府的人马,直到走出两条街,才松了口气。刘阳明见状,也悄悄从树后绕出来,抄近路往养蜂夹道的方向赶,他知道,真正的变数,还在后面。
养蜂夹道的旧宅,早已被胤禛派人修葺过,虽比不上王府的气派,却也干净整洁。院子里种着几株老梅,枝头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花苞,透着几分生机。
刘阳明赶到时,胤祥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捧着一碗温热的姜汤,怔怔地看着窗外。胤禛坐在他对面,一身藏青色常服,眉眼间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难掩沉稳。
“四哥,今日之事,多谢了。” 胤祥放下姜汤,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 胤禛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胤祥手腕的疤痕上,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又很快压了下去,“只是八弟那边,你也瞧见了,他不会轻易罢休。此次你能出来,是皇阿玛松了口,可这松口的背后,藏着多少暗流,你我都清楚。”
刘阳明垂手立在门边,心里却在飞速盘算。他知道,康熙突然放了胤祥,绝不是单纯的 “念及手足”,而是太子被废后,朝堂势力失衡,康熙需要用胤祥来牵制八爷党,同时也是对胤禛的一次试探 —— 毕竟,谁都知道,十三阿哥是胤禛最亲近的兄弟。
可他没料到,这试探会来得这么早,还引来了八爷党的公然截胡。
“皇阿玛的心思,儿臣不敢妄测。” 胤祥低了头,指尖摩挲着碗沿,“只是儿臣在宗人府这几年,想了很多。从前总觉得,只要四哥想争,儿臣便豁出性命去帮。可如今……”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胤禛,眼底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如今儿臣只觉得,这九龙夺嫡的棋局,太险了。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胤禛的脸色沉了沉,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茶雾氤氲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刘阳明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胤祥这话,是动了退意。可按照历史,十三阿哥是胤禛登基路上最得力的臂助,若是他此刻萌生退意,那胤禛的夺嫡之路,岂不是要平添更多变数?
“十三爷这话,怕是说早了。” 刘阳明忍不住开口,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躬身请罪,“奴才失言,还请王爷、十三爷恕罪。”
胤禛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鹰:“你有何话说?”
刘阳明定了定神,斟酌着措辞:“奴才斗胆,十三爷在宗人府受苦数年,想求安稳,本是人之常情。可十三爷想过没有,您今日能从宗人府出来,靠的是皇上的恩典,更是王爷在背后的周旋。可八爷党虎视眈眈,若是您就此闭门不出,他们只会觉得您是软柿子,日后不仅会为难您,更会将矛头直指王爷。到那时,您便是想安稳,也安稳不了了。”
他的话直白得有些刺耳,胤祥的脸色变了变,胤禛却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再者,” 刘阳明咬了咬牙,索性把话说透,“奴才曾读过一些前朝旧事,自古夺嫡之争,从无置身事外的可能。今日您退一步,明日便会被人逼得退十步,最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十三爷是性情中人,可这深宫高墙里,光有性情,是活不下去的。”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胤祥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刘阳明,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重新燃起了几分往日的锋芒:“你这奴才,倒是比我看得透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王爷!不好了!八爷府上的人,在城门口拦住了给十三爷送药的太医,还说…… 还说十三爷在宗人府时,曾与废太子有过密联,要请皇上彻查!”
“放肆!” 胤禛猛地拍案而起,茶杯被震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八胤禩真是欺人太甚!”
胤祥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却因为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刘阳明连忙上前扶住他。他能感觉到,胤祥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查?” 胤祥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戾气,“他想查,那便查!我胤祥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泼脏水!”
刘阳明的心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八爷党的这一手,是釜底抽薪。废太子案是康熙心里的一根刺,谁碰谁倒霉,如今他们把胤祥与废太子扯上关系,就是想逼着康熙收回成命,重新将胤祥圈禁,甚至…… 彻底除掉他。
而这,还只是十三阿哥出狱引发的第一个变数。他隐隐有种预感,这盘棋,已经彻底偏离了他所熟知的轨迹,往后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窗外的风更急了,老梅树的枝桠被吹得乱晃,那星星点点的花苞,在狂风里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落,碾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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