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书院奠基那日,泾阳柳树沟鞭炮震天,新犁的土地上空都飘着一股硝石的喜庆味道。
村正领着全村老少,黑压压地跪了一片,那阵势,比迎郡守还要虔诚。
我没让他们跪久,接过崭新的铁锹,亲手铲起第一抔混着草根的黄土,抛入奠基坑中。
就在漫天欢呼声里,我眼角余光瞥见远处一道山梁上,几点黑影一闪而过。
不是飞鸟,是快马,骑手皆着黑衣,马蹄翻起的尘土被风一吹就散了,仿佛从未出现。
我的心,骤然一沉。
“是宗正卿府的黑翎卫。”苏禾不知何时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寒气,“主人,您让我盯着的,果然有动静了。近几日,咸阳的公卿府邸间都在传,说稷下学宫私授妖言,不敬先贤,废礼毁伦。”
我将铁锹交给身旁的轲生,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面色未变。
“还有呢?”
苏禾的脸色更白了三分,她咽了口唾沫,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他们……他们还编了童谣,专在那些里巷之间教顽童唱。说……说‘姜娘子教娃算粪缸,忘了磕头拜高堂’。”
好一句“忘了磕头拜高堂”。
我心中冷笑。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孩子多认识了几个字,甚至不是孩子学会了沤肥轮作。
他们怕的,是这些孩子的心中,那座名为“阶级”与“血统”的神坛,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他们怕的,是这些孩子将来见了他们,眼中不再有敬畏,只有算计——算计你这块封地能产多少粮,算计你这座宅邸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真正的战场,从来不在金銮殿上,而在这些尚未定型,却已开始向往新世界的心灵里。
果不其然,三日后,风暴以一种更温和、却更阴险的方式,席卷了咸阳。
城南市集,往日最热闹的几个瓦肆旁,凭空多出了数十个讲席。
设席之人,皆是青衫缓带,佩着六国遗风的古玉珏,自称“游学士子”。
他们不讲百家争鸣,不论纵横捭阖,只讲一部《孝经》。
“凡来听课者,赠米半斗。”
这条件,对于那些刚刚脱离饥饿的平民而言,无异于天降甘霖。
更致命的是,他们的目标极其精准——专招幼蒙科学生的父母。
墨鸢亲自带人暗中查访,带回来的消息令我后背发凉。
那些所谓的“游学士子”,为首的几个,竟是昔日被嬴政罢黜的博士弟子。
他们借“复古归正”之名,用最朴素的道理——“百善孝为先,读书明理,首在孝亲敬祖”,将那些目不识丁的父母说得热泪盈眶。
然后,他们会拿出一份早已拟好的“自愿退学书”。
我翻看着墨鸢带回来的样本,那上面按着鲜红的手印,可“退学缘由”一栏的字迹,却僵硬刻板,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墨鸢,这些父母,有几个识字?”我问。
墨鸢摇了摇头,声音如淬了冰:“不足一成。他们只知道,那些先生说,稷下学宫的学问,会教坏孩子,让他们不认祖宗,将来是要惹大祸的。他们签下这份东西,是为了孩子好。”
为了你好。
这四个字,像一把柔软的刀子,精准地捅向我最脆弱的根基。
我费尽心力,将希望的种子种进孩子的心里,而他们,却轻而易举地用“亲情”这把锁,要将那扇刚刚打开的窗,重新关死。
若放任下去,何需五年,只需五个月,我辛苦建立的幼蒙科,便会在一声声“为你好”中,土崩瓦解。
“大司成,要不要让巡行院去查封?”轲生年轻气盛,双目喷火。
“不。”我将那份退学书放到烛火上,看着它蜷曲、变黑、化为灰烬。
“我们不拆他们的台,我们自己,搭一个更大的台。”
我转身,对轲生下令:“立刻去办!组织一场‘亲子耕读日’。就定在每旬休沐,让所有幼蒙科的家长,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学宫后园。做什么?共种一垄火薯!”
我又转向墨鸢:“你立即去工部,召集最好的工匠。我要一百架‘竹筒留声器’。”
“留声器?”墨鸢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第一次露出了全然的困惑。
“对。”我迅速在竹简上画出草图,一个类似陶埙的竹筒结构,内部刻有螺旋状的音槽,配上一根可以旋动的骨针。
“仿陶埙之形,内刻固定音槽,只要匀速旋动,骨针摩擦音槽,便可重复播放一段话。我要录的第一段话,就是那个女童的作文——‘我家过年不哭了,爹说明年要买牛……我还学会了写‘姜娘子’三个字。’把这个东西,免费送给所有来参加耕读日的家庭,告诉他们,这是仙家法器,夜夜播放,能催眠安神,梦见丰年。”
半月之后,咸阳城南市的“孝经席”,门可罗雀。
那些曾围着“游学士子”感激涕零的父母,此刻正扛着锄头,带着自家娃,在稷下学宫的后园里,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听着孩子用清脆的童音背诵:“薯、粟、豆,三年轮一遍,土地不累也不倦!”汗水滴进泥土,笑容却挂在脸上,比得了半斗米时,要真实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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