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烈那句“可能不是意外”像一块冰，瞬间压下了李小邪因夏雪娆苏醒而稍缓的焦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入寒潭的冷静。他眼底的红血丝尚未褪去，但眸光已经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他回头，对病床上眼神瞬间带上惊恐和不解的夏雪娆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别担心，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
夏雪娆看着他眼中那份熟悉的、仿佛能扛起一切的坚定，慌乱的心慢慢落回实处，她点了点头，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李小邪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在房门合拢的刹那，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瞬间敛去，只剩下冰冷的肃杀。
走廊里，雷烈和不知何时也赶到的柯文静正等着他。柯文静依旧是那副宅女打扮，怀里抱着她那台从不离身的定制笔记本电脑，黑框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冷静。
“什么情况？”李小邪言简意赅。
“去车上说。”雷烈低声道，三人迅速下楼，钻进了李小邪那辆饱经风霜却性能被改装到极致的面包车里。车厢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相对密闭的指挥空间。
柯文静的手指已经在键盘上飞舞，她调出一段经过处理的监控录像，将屏幕转向李小邪：“这是片场一个角落摄像头拍到的，时间在事故发生前大约两小时。看这个人。”
画面不算特别清晰，但能看清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刻意避开了正脸。他鬼鬼祟祟地靠近堆放道具和威亚设备的区域，左右张望后，快速在一个挂着的威亚装置前蹲下，动作了几秒钟，然后起身，快步离开。整个过程中，他的右腿似乎有点不自然，走路时带着轻微的跛行。
“身高大约一米七五，体型偏瘦，右腿有旧伤或者习惯性跛行，是个明显特征。”柯文静冷静地分析，“时间点和行为都很可疑。我追踪了他进入和离开片场的路径，他走的都是监控盲区或损坏的摄像头区域，反侦察意识不弱。”
“道具组那边我问过了。”雷烈接口，声音低沉，“负责那组威亚的道具师叫王老五，我一去，他就慌得不行，满头大汗，反复强调‘威亚是新换的，绝对没问题，不知道怎么会断’。但是，”雷烈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注意到他右手袖口和手肘位置，沾着一些新鲜的、褐色的泥土。片场的道具间和周边都是水泥地，哪来的这种泥土？”
李小邪眼神微眯：“泥土……王老五住哪里？或者他最近去过什么地方会有这种土？”
“已经让文静在查了。”雷烈点头。
“去片场，看实物。”李小邪果断下令。
面包车如同脱缰的野马，再次汇入车流，直奔郊外的影视拍摄基地。
事故现场已经被封锁，但那断裂的威亚还作为证据留在原地。李小邪戴上雷烈递过来的白手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断裂的金属卡扣。
阳光直射下，断裂面反射出异样的光泽。他眼神一凝，用手指极其仔细地摩挲着断裂的边缘。
“看出什么了？”雷烈问。
“太光滑了。”李小邪的声音冷得像冰，“自然疲劳断裂或者质量问题的断口，会有毛刺，有韧窝。但这个，”他指着卡扣内侧连接销轴的位置，那里有一道极其细微、但连贯的磨痕，“看到没有？这里被人用极细的砂轮或者锉刀打磨过，削弱了承重截面。在高空坠落的瞬间拉力下，这里就是最脆弱的一点，必然断裂。”
他放下卡扣，站起身，目光扫过片场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那道具师王老五身上残留的泥土线索上，一个念头闪过：“文静，重点查王老五最近的经济状况，特别是大额异常流水。还有，把他的人际关系网，尤其是那些游手好闲、有前科、或者对雪娆有过激行为的亲戚朋友，都给我筛一遍！”
“明白。”柯文静在车上已经开始了工作，键盘敲击声如同疾风骤雨。
回到“青衣药业”小楼，气氛凝重。柳飘飘得知夏雪娆出事和李小邪的调查，也安静了不少，乖乖地帮着温知行整理药材，不敢添乱。白夜则抱臂靠在窗边，清冷的目光偶尔扫过忙碌的柯文静和李小邪，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在紧张的调查中流逝。
傍晚时分，柯文静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找到了！”
李小邪、雷烈立刻围了过去。
“王老五，三天前，他一个不常用的银行卡账户，收到一笔五十万的匿名转账，来自一个海外空壳公司，经过多层跳转，但源头追查有难度，需要时间。”柯文静语速飞快，“更重要的是，我比对了王老五的亲属关系和社会关系网络，结合那个跛脚嫌疑人的体貌特征，锁定了一个人——王老五的远房表侄，名叫张跛子，本名张伟。”
她调出一张有些模糊的户籍档案照片和一个治安处罚记录：“张伟，三十岁，无业，有两次因骚扰女明星被拘留的记录。最重要的是，他是个跛脚！右腿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留下的后遗症。而且，”柯文静切换屏幕，调出一些社交媒体截图和论坛发言，“他是夏雪娆的极端‘私生饭’，加入了她的好几个极端粉丝群，言论偏激。最近几个月，因为夏雪娆与‘青衣药业’合作增多，与你的互动被拍到，他在网络上多次发表过激言论，认为夏雪娆‘背叛了粉丝’，‘被金钱和男人玷污了’，扬言要‘让她付出代价’，‘让她记住谁才是真正爱她的人’。”
真相如同拼图，在这一刻被彻底拼凑完整！
极端私生饭因扭曲的爱意生出恨意，利用在剧组工作的远房表叔王老五，以金钱利诱（那五十万很可能就是买通和封口费），让其利用职务之便，对威亚做了手脚。王老五袖口的泥土，很可能就是在与张跛子私下碰头交易时沾染上的！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李小邪脚底直冲头顶，烧得他双眼赤红。不是因为商业竞争，也不是因为冥王、赵家那些江湖恩怨，而是因为这种躲在阴暗角落里，因一己私欲就轻易摧毁他人生命的扭曲行径！夏雪娆差点就因为这种垃圾的“爱意”而香消玉殒！
他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眉骨上的疤痕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夜忽然走了过来，清冷的目光扫过柯文静屏幕上张跛子那张猥琐的照片，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地址。这种脏东西，不用你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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