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张阳。
“哥...”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龙哥的人找到我了,他们说如果一周内不还八万块,就要卸我一条腿...”
“那是你的事。”张若昀声音冰冷。
“哥!求你了!就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
“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我真的会改!爸也在医院,他心脏病犯了,需要钱做手术...”
张若昀闭上眼睛。又是这一套。父亲的心脏病是真,但每次要钱都是这个理由。他几乎能背出台词的下半部分。
“我没钱。”他重复道。
“你在那种地方工作怎么可能没钱!我都听说了,一晚上小费就几千块!”张阳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你就是不想帮我们!自私!”
张若昀直接挂断电话,将号码拉黑。他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愤怒于血缘这无法挣脱的枷锁,愤怒于自己每次听到“医院”两个字时还会产生的一丝动摇。
他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十分。四小时后,他需要出现在城东的写字楼,穿上熨烫平整的衬衫,打上领带,成为陈总那位永远得体、永远高效的助理。
十七岁辍学,辗转各种零工,自学考取文凭,练习英语口语,练习打碟技巧...每一步都浸透汗水。他像一株在水泥裂缝中生长的植物,扭曲、顽强、向着哪怕一丝光线拼命伸展。
而现在,他终于攒够了钱。足够去一个陌生城市重新开始,租一间小公寓,找一份正经工作,也许还能报个夜校完成学业。只需要再坚持两周,拿到这个月工资和奖金,他就可以彻底消失。
前提是,他能躲过龙哥的追捕。
张若昀走出电话亭,跛着脚走向租住的地下室。这是一个只有十平米的空间,但干净整洁。墙上贴着一张中国地图,几个沿海城市被红圈标出。书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文件和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旁边是一个已经收拾过半的行李箱。
他小心地脱下衬衫,检查手臂上的淤青。镜子里的青年有一张过于好看的脸——这是母亲唯一留给他的实质遗产。精致的五官,深褐色的瞳孔,因长期缺乏睡眠而泛青的眼圈反而增添了一种破碎的美感。人们常常因为这副外表低估他的韧性。
用冰袋敷了敷手臂和脚踝,张若昀强迫自己睡了三小时。闹钟响起时,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七点三十分,他准时出现在“宏宇集团”大楼前。熨烫平整的浅蓝色衬衫,深灰色西装裤,简单的黑色公文包。一夜的狼狈被完美掩藏,只有细心观察才能发现他动作中细微的不自然。
“张助理早。”前台小姐微笑着打招呼。
“早。”张若昀礼貌点头,笑容得体。电梯里,他调整领带,深吸一口气,将夜晚的张若昀完全封存。
作为总裁助理,他的一天被精确分割成十五分钟为单位的时间块。安排会议、处理文件、协调部门、接听电话...他的效率高到令人惊讶,总能提前预判陈总的需求。同事们私下称他为“机器人助理”。
只有午餐时间,独自坐在消防通道的楼梯上啃三明治时,他才会允许自己短暂的走神。手机屏幕亮起,又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们知道你在哪工作,聪明的话今晚带钱来夜色KTV,否则...”
张若昀删除短信,面无表情地继续吃三明治。他知道龙哥的能力范围,要查到他的日间工作并不难。写字楼的安保相对严格,但下班后的路途却是无法保障的。
下午三点,陈总突然召他进办公室。
“小张,这份合同你核对一下,明天签约要用。”陈总递来一沓文件,“另外,今晚有个临时应酬,你跟我一起去。”
张若昀心头一沉。今晚他原本计划提前下班,去银行处理一些转账,然后彻底更换住址。
“陈总,我今晚...”
“是个重要客户,对方点名要见你。”陈总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上次王总那单生意,多亏了你记得他女儿的生日和喜好。”
张若昀明白这是命令,而非请求。他需要这份工作的推荐信和最后一个月工资。
“好的,陈总。地点是?”
“悦海山庄,七点。”陈总顿了顿,“穿正式些。”
这意味着他需要回家换衣服,再去城南的悦海山庄,结束后再返回市区...龙哥有充足的时间在路上拦截他。
但张若昀只是点头:“明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在脑中重新规划。他可以在公司待到最后一刻,打车直接去悦海山庄,应酬结束后声称自己喝多了要在附近住一晚...
下班时间到,张若昀等大部分同事离开后,才收拾东西走向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只手伸了进来。
“哟,张助理,这么晚才下班?”
是营销部的李经理,一个四十多岁、总喜欢无意间触碰下属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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