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来得快,也冷得刺骨。
白日的灼热仿佛被那轮惨白的月亮彻底吸走,只留下刺骨的寒风在戈壁上呼啸,卷起细沙,打在脸上如同针扎。我们这几十号残兵败将,跟着萨迪克先生,在几乎辨不清方向的沙丘与砾石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了数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才终于抵达他所说的那处废弃烽燧。
烽燧坐落在一处背风的土崖下,大半已被流沙掩埋,只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入口。残破的土坯墙体上布满风蚀的孔洞,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就是这里了,”萨迪克先生喘着气,指着洞口,“里面空间不小,早年是商队躲避黑沙暴的所在,还算稳固。”
胡铁彪和罗蛮率先持着火把钻了进去,片刻后出来,点了点头:“没活物,能待。”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鱼贯而入。烽燧内部比想象中宽敞,虽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和枯草混合的霉味,但总算隔绝了那要命的风沙。残存的穹顶有几处裂缝,漏下几缕清冷的月光,勉强能视物。
伤者们被安置在最里面相对干燥的地方,玉衡师娘不顾自身疲惫,立刻开始逐一检查伤势,用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金疮药进行处理。玄冲师父靠坐在墙边,闭目运功,试图压制内腑的震荡,脸色依旧不好看。其余尚有行动力的人,则默默清理出一片空地,收集了一些散落的枯木,点燃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也驱散了些许黑暗和心头的阴霾。
我靠坐在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承影剑横在膝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剑鞘。体内的空虚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但大脑却异常清醒,或者说,是被迫清醒。葬星峡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玄阴教主的疯狂,北辰那惊世一剑,同伴们的鲜血……最后,定格在玉衡师娘和玄冲师父的话语上。
**路在‘心’。藏锋于拙,应敌于无形。**
我低头看着承影,试图理解这“影”的真意。是隐匿?是诡诈?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洞察与先机?
“王大哥,喝水。”阿青小心翼翼地端来一个水囊,小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他眉心的那个弯月沙丘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今天接连动用那“净灵之体”的能力,对他的消耗显然极大。
“谢谢阿青。”我接过水囊,喝了一口,冰凉的水让我打了个寒颤,却也精神一振,“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可能都撑不到北辰出手。”
阿青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感觉那些黑气很讨厌,想让它们安静下来。”他顿了顿,有些迷茫地看着我,“王大哥,我……我是不是怪物?”
我心中一痛,伸手揉了揉他枯黄的头发,温声道:“傻孩子,你怎么会是怪物?你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本事,是能救人的本事。今天你就救了我们大家,你是我们的福星。”
阿青眨了眨眼睛,似乎我的话让他安心了一些,轻轻靠在我身边,不再说话。
这时,胡铁彪拿着一块烤得有些焦黑的干粮走过来,递给我一半,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压低声音道:“兄弟,别怪老哥多嘴,咱们现在这情况,可不太妙啊。”
我接过干粮,啃了一口,硬得硌牙,但还是用力咀嚼着:“胡大哥有话直说。”
“咱们人手折了大半,个个带伤,补给也快没了。”胡铁彪环顾了一下四周,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凝重,“这西域地界,弱肉强食比中原更甚。葬星峡动静那么大,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现在就是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我默默点头。他说的是最现实的问题。我们现在虚弱不堪,就像受伤的野兽,最容易引来猎食者。
“萨迪克先生说的那个《青囊补天录》,”胡铁彪继续道,“听着玄乎,到底靠不靠谱?咱们现在这情况,还能去找吗?”
我咽下嘴里干涩的食物,沉声道:“薛神医的话,应该不假。那或许是我唯一的希望。而且,”我看向膝上的承影剑,又瞥了一眼靠着我打盹的阿青,“我总觉得,阿青和那本书,还有我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成!”胡铁彪一拍大腿,“既然你决定了,老哥我就陪你闯到底!不过,咱们得有个章程,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我们正说着,负责在外围警戒的洛惊云和大师兄赵乾快步走了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师娘,师父,”洛惊云抱拳道,“我们在外围发现了一些痕迹,不是我们的人留下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去。
“什么痕迹?”玉衡师娘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马蹄印,很杂乱,至少有十几骑,在烽燧外围盘旋过,但没靠近。”大师兄赵乾接口道,语气沉重,“看蹄印的新旧程度,不超过两个时辰。而且……我们在东面三里外的一处沙丘下,发现了一具尸体,看服饰,是‘沙蝎帮’的人,被人从背后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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