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的声音开始颤抖: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布包,是赵太监在搜查时,趁乱塞进书架缝隙的。而账本,早就被换成了徐伯做的假账。”
“父亲被押走时,回头看了我一眼。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口型说了两个字:‘活下去。’”
泪水终于滑落,顺着她的脸颊,滴在官袍的前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哽咽了,“父亲在狱中被‘审讯’,被用刑。他们逼他承认是受哪位皇子指使,逼他供出‘同党’。父亲不肯,他们就当着他的面,把母亲的指甲一片片拔下来。”
“母亲被带去‘问话’,回来时,十根手指血肉模糊。她抱着我哭,说:‘芷儿,你爹爹是冤枉的,云家是清白的。’”
“七天后,父亲被判处斩立决。”
云芷抬起头,泪流满面,却倔强地不让声音中断:
“行刑那天,是七月十五。我去送他,躲在人群里。他跪在刑台上,刽子手的刀在太阳下反着光。他看见我了,对我笑了笑,然后又用口型说了那两个字:‘活下去。’”
“刀落下来的时候,我没有闭眼。我看着血溅起来,喷得很高。周围的人都在叫好,说‘妖人伏诛’。我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殿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父亲死后,母亲被判流放三千里。我们上路时是八月,天还很热。走到河南境内,母亲病了,高烧不退。押解的差役不肯找大夫,说‘罪妇死了活该’。”
“我们在一个破庙里住了三天。第三天夜里,母亲醒了,她拉着我的手,手很凉。她说:‘芷儿,记住,你爹爹是冤枉的。云家的清白,就靠你了。’”
“说完,她就没气了。”
云芷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每个人心上:
“我那年七岁,用双手在庙后的树下挖了个坑。土很硬,我的指甲断了,流血了,但我没停。我把母亲埋了,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能用烧焦的树枝,在木板上写了‘慈母云柳氏之墓’。”
“然后,我被押回京城,没入宫中为婢。”
她环视殿内,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我在浣衣局洗了三年衣服,冬天手冻得开裂,夏天中暑晕倒。后来因为识几个字,被调到尚仪局打杂。再后来,因为会画画,被调到画院当学徒。”
“这十五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云家的冤案,什么时候能翻?父亲的清白,什么时候能还?”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十五年积压的悲愤:
“我在宫里,看着那些当年构陷父亲的人,一个个加官进爵。看着皇后母族崔家,从二流世家一跃成为朝中显贵。看着国师玄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道士,成为权倾朝野的国师。”
“我看着他们,用截留的军饷,养私兵,炼邪术,结党营私,祸乱朝纲!”
“我看着他们,把忠臣诬为奸佞,把清白污为罪孽!”
她猛地转身,对着御阶上的皇帝,重重跪下:
“陛下!十五年前,先帝昏迷,朝局混乱,他们趁机构陷忠良,截留军饷,蓄养私兵!十五年后的今天,他们变本加厉,炼制邪术,操控药傀,甚至——”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
“甚至在西山深处,以活人为材料,炼制不人不鬼的怪物!那些被他们抓去的人,有猎户,有樵夫,有行商,有流民,还有宫里‘病故’的太监宫女!他们被活着剖开,被注入药物,被炼成药傀!”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月圆之夜,紫禁之巅,那个‘偷天换日’的邪术!”
满殿哗然。
药傀?偷天换日?
许多官员脸上露出茫然和惊恐。他们知道国师手段诡异,知道皇后母族势力庞大,却没想到,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陛下!”崔勉突然嘶声喊道,“此女妖言惑众!什么药傀,什么邪术,都是她编造的!她就是想为云家翻案,想报复朝廷!”
“报复朝廷?”云芷猛地转头,眼神锋利如刀,“崔大人,我若想报复,大可以一走了之,隐姓埋名,何必站在这里,与你们对峙?”
“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报复,是为了真相!”
她从怀中取出那幅《罪己之绘》,缓缓展开。
画卷上,四幅血泪交织的画面在晨光中显露出来:云家被抄,狱中诱供,刑场诀别,流放途中生离死别。
这不是普通的画。
画中人物的眼神,仿佛活了过来。父亲的坚毅,母亲的悲苦,原主的绝望……所有的情感,都透过画卷,扑面而来。
“这幅画,叫《罪己之绘》。”云芷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罪己’,不是我有罪,而是我以罪臣之女的身份,背负着家族的污名,活了十五年。”
“今日,我带着这幅画,带着账本,带着腰牌,带着徐伯的证词,站在这里。”
“我要告诉所有人:云凛,是忠臣。云家,是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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