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东游击区的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带着江水的湿气浸润着简陋的村落。林锋拒绝了水生让他再躺两天的建议,坚持起身活动。肋下的伤处依旧牵拉着隐隐作痛,左臂烙铁留下的疤痕在晨露的凉意中微微发紧,但这些都无法再动摇他心中那份昨夜落定的磐石之念。
他站在村口,目光平静地扫过正在空地上练习瞄准的年轻游击队员,看着他们生疏却认真的动作。张大姐抱着一捆刚收的渔网匆匆走过,对他点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朴素的接纳。一切都显得安宁而充满希望,与浦西的压抑和追捕形成了两个世界。
然而,这份安宁注定短暂。负责外围警戒的游击队员小跑过来,神情严肃地低声报告:“林同志,村外芦苇荡边,那个人…又来了。”
林锋眼神一凝。他知道是谁——陈德彪,王耀武派来的特使。昨夜窝棚内的谈话言犹在耳,对方显然没有轻易放弃。
“知道了。”林锋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去见他。水生,你跟我来。其他人,保持警戒,没我命令不许靠近。”
“连长!”水生立刻跟上,手习惯性地按在腰间的枪套上,脸上满是戒备,“那家伙阴魂不散,肯定没安好心!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不用。”林锋摆摆手,肋下的疼痛让他动作微滞,但语气却异常沉稳,“他是来传话的,不是来打仗的。两个人,足够了。这是我和过去…最后的了断。”
他迈开步子,步伐因伤痛而略显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朝着村外那片约定的芦苇荡边缘走去。水生紧跟在他侧后方半步的位置,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薄雾笼罩的江滩上,陈德彪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只是脸上的焦虑和期盼被一种压抑的失望和凝重取代。看到林锋在晨雾中走来,身边只跟着一个明显带着敌意的水生,陈德彪的心就沉了下去。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眠,反复思量着林锋那句冰冷的拒绝,怎么也想不通。
“林连长!”陈德彪还是用旧日的称呼迎上两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您…您再好好想想!王长官他…”
“陈班长,”林锋停下脚步,距离陈德彪约五步远,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晨雾,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我袍泽一场,不必再多言了。”
他的目光直视着陈德彪,坦然而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动摇,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疏离:“王长官的厚爱,林锋心领。美械装备,荣华富贵,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梦寐以求的前程。”
林锋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锋芒:“但你们走的那条路,救不了中国!国府高层,有多少人还在想着发国难财?接收大员们是如何鱼肉百姓的?军统又在干些什么勾当?张孝安这样的败类,构陷忠良,勾结敌伪,你们可曾真的严惩?!”
他每问一句,陈德彪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黑暗面,他并非不知情,只是长久以来被“效忠党国”的信念压在了心底最深处。此刻被林锋赤裸裸地揭开,他竟无言以对。
“再看看这浦东!”林锋的声音稍稍提高,带着一种悲悯和力量,“看看这里的百姓!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但他们在用自己的双手,在鬼子的眼皮底下,一点点地争取活下去的尊严!在尝试改变!而不是像浦西那样,在你们的‘正统’下麻木等死!王长官许诺给我的路,走到尽头是什么?是让我带着美械,把枪口对准这些还在挣扎求生的同胞吗?!”
这番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德彪的心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辩解,想抬出“党国大义”,但看着林锋那双洞悉一切、毫无畏惧的眼睛,看着水生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想起了湘西战场那些默默死去的士兵,想起了浦西接收时看到的种种丑恶…林锋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那层华丽袍子下早已腐烂的肌体。
林锋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因情绪波动而加剧的刺痛,最后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道不同,不相为谋。陈班长,请回去转告王长官:林锋,谢过昔日栽培。但此路不通,不必再遣人来。若念及旧日袍泽之情,就请约束手下,莫要再行那等构陷追杀、与敌伪沆瀣一气的龌龊之事!否则,他日战场相见,林锋手中之枪,亦认得昔日长官!”
“你…!”陈德彪被这最后一句近乎决裂的警告激得脸色涨红,手指微微颤抖。他从未想过,当年那个在侦察连沉默寡言却勇猛过人的林锋,会变得如此…如此“不识抬举”,如此“桀骜不驯”!
“话已至此,请回吧。”林锋不再看他,转身欲走,姿态决绝。水生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林锋侧后方,手依旧按在枪上,眼神冰冷地盯着陈德彪,如同在防备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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