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粉,抽打在黑石山煤矿的哨塔上,发出呜呜的鬼哭。
矿场之内,一片死寂,只有几盏在风中摇曳的灯笼,在地上投下晃动的人影。钱有金的府邸里灯火通明,但整个矿区,却像是陷入了沉睡。
钱有金躲在自家宅院最高的一座阁楼里,身上裹着三层貂皮大衣,还是冻得牙齿咯咯作响。他手里攥着个纯金的手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透过窗户的缝隙,他紧张地注视着矿场唯一的入口。
“王……王爷派来的那位军爷,他们……他们靠谱吗?”他哆哆嗦嗦地问身边的管家。
管家也是一脸煞白,低声道:“老爷放心,那两位军爷,一整天都在操练咱们的护院。小的在旁边看了,那……那阵势,真没见过。就跟王爷府里的亲兵一模一样。”
在他们身后,站着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他们是朱衡派来的教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两尊铁铸的雕像。其中一人,正是朱衡的亲兵队长,代号“铁卫一”。
铁卫一没有理会钱有金的主仆对话,他的目光如同鹰隼,死死锁定着远处的黑暗。他身边的另一名亲兵,则在仔细地检查着阁楼下,那二十名护院手中的燧发枪。
这二十名护院,是钱有金从上百人里挑出来的最胆大、最机灵的。但此刻,他们一个个也都紧张得手心冒汗。他们手中这杆被称为“神机铳”的家伙,沉重、冰冷,与他们用惯了的鸟铳截然不同。
没有火绳,只有一个奇怪的、由弹簧和钢铁构件组成的机头。按照那两位煞神般的教官所说,只要拉开机头,对准目标,扣动下面这个小小的铁片,就能喷出夺命的雷火。
这太颠覆他们的认知了。
“都记住了吗?”铁卫一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待会儿听我号令。我说放,你们就扣动扳机。打完一枪,不要乱,立刻退到后面去,装填弹药。记住我教你们的步骤:火药、铅弹、通条……一步都不能错!谁要是慌了手脚,乱了阵型,不用等土匪来砍你,我先拧下他的脑袋!”
护院们被他身上那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一激,顿时一个激灵,手上的枪都握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远处的黑暗中,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来了!
钱有金吓得一哆嗦,手炉“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黑石山下,匪首黑山豹正带着一百多号弟兄,策马而来。他今天心情很好,脸上那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随着笑容扭曲着,显得格外狰狞。
“弟兄们,加把劲!钱半城那老小子,已经把五千两银子备好了!今晚咱们拿了钱,再去他的后院抢几个丫鬟,回山寨里快活!”黑山豹在马上大笑道。
“噢!!”土匪们发出一阵兴奋的怪叫。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打劫,而是例行公事的“收账”。钱有金的护院是什么货色,他们一清二楚。只要他们一冲,那些人除了抱头鼠窜,根本不敢抵抗。
很快,队伍就抵达了矿场大门前。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大门紧闭,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晃。
“他娘的,还敢关门?”黑山豹啐了一口唾沫,“老规矩,把门给老子撞开!”
几个土匪立刻扛着一根粗大的圆木,嗷嗷叫着冲向大门。
“一!二!三!撞!”
“轰隆!”
一声巨响,本就不甚坚固的木门被直接撞开。
“小的们,跟我冲!谁第一个抢到钱箱,老子赏他一百两!”黑山豹拔出腰间的鬼头刀,一马当先,冲进了矿场。
一百多名土匪,如同潮水般涌了进去。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护院们的惊叫和求饶,而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整个矿场空地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前方不远处,用沙袋和矿车堆起了一道简陋的胸墙。
黑山豹勒住马,眯起眼睛。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都给老子小心点!钱半城这老王八,今天转性了?”他低声咒骂道。
就在这时,胸墙后面,突然亮起了二十个细微的金属反光。
阁楼上,铁卫一的瞳孔猛然收缩。
“举枪!”
胸墙后,二十名护院齐刷刷地将燧发枪架在了沙袋上。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但在铁卫一白天的严苛训练下,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瞄准!别他娘的给老子看天!”
护院们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将枪口对准了前方拥挤在一起的土匪。那黑压压的一片,在五十步开外,根本不需要精确瞄准。
黑山豹也看到了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鸟铳?就凭这些烧火棍,也想吓唬老子?他们的火绳呢?被雪浇灭了吗?弟兄们,他们点不着火!给我冲上去,把他们剁成肉酱!”
土匪们也反应过来,对啊,没看到火绳!这黑灯瞎火,风雪交加的,鸟铳就是个摆设!
他们再次发起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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