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夜像浸了墨的绸缎,沉甸甸压在东宫上空。
偏殿的窗棂缝里漏出几缕微弱的烛火,在青砖地上投下扭曲的人影,风穿过殿外的古柏,发出 “呜呜” 的低响,混着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反倒让这深夜更显死寂 —— 谁也没察觉,殿顶的琉璃瓦缝隙间,一团雪白的影子正死死贴着瓦片,冰蓝色的眼睛像淬了冷光的碎玉,牢牢盯着殿内的动静。
雪影的爪子扣着瓦片边缘,指尖的肉垫几乎嵌进冰冷的瓦缝里。
它已在这儿蹲了两个时辰,从夕阳西下到深夜子时,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 沈玥交代过,东宫近日总有陌生气息出入,需盯紧每一处密谈。
此刻殿内的烛火突然亮了三倍,隐约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雪影立刻竖起耳朵,将身子压得更扁,连尾巴都紧紧贴在背上。
殿内,楚云宏穿着一身暗红色锦袍,领口松垮地敞着,腰间玉带歪歪斜斜挂着,全然没了往日的规整。
他坐在紫檀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扶手,眼神里满是焦躁与贪婪,面前的矮桌上摆着一壶未温的酒,酒杯里的酒晃出细密的涟漪。
对面坐着个穿着黑色羊皮袄的男人,身材高大,脸上留着络腮胡,皮肤是北境特有的深褐色,腰间挂着一把镶嵌宝石的弯刀,刀鞘上刻着北漠的狼图腾 —— 正是北漠使者巴图。
他坐姿豪放,一只脚踩在矮凳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 “北漠王庭” 四个字,语气带着几分傲慢:“太子殿下,我大漠的五万骑兵已在雁门关外列阵,景王的三万禁军刚到,立足未稳,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楚云宏端起酒杯,却没喝,只是盯着杯中的倒影,声音压得极低:“巴图使者,我已按你说的,查清了景王军队的粮草路线 —— 三日后,粮草会从京郊的粮仓运往边关,由五十名士兵护送。”
“哦?”
巴图挑眉,将青铜令牌拍在桌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太子殿下是想……”
“我会派心腹在粮草里下毒。”
楚云宏终于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那是慢性毒药,士兵吃了三日才会发作,到时候景王的军队没了战斗力,你们北漠就能趁机攻破雁门关 —— 只要景王战败,京城就没人能拦着我!”
巴图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伸手拍了拍楚云宏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楚云宏皱了皱眉:“太子殿下果然识时务!只要你在景王战败后,打开京城的北门,让我大漠的骑兵进城,我王庭定帮你除掉皇帝和那些反对你的老臣,让你稳稳坐上帝位!到时候,大胤的半壁江山,还能分你一半!”
“半壁江山不必,我只要皇位。”
楚云宏推开巴图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但你们必须保证,进城后不能伤害百姓,也不能烧杀抢掠 —— 否则,就算我当了皇帝,也难以服众。”
“放心!”
巴图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大漠只想要大胤的土地和金银,百姓留着还能种地缴税,我们不会杀的。倒是太子殿下,你得尽快动手,别让景王在边关站稳脚跟,否则……”
他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卫低声禀报:“殿下,巡夜的侍卫快到偏殿了,要不要……”
“知道了!”
楚云宏立刻打断,对着巴图使了个眼色,“使者先从密道离开,三日后我会让人把毒药送到粮草队,到时候再联系。”
巴图点点头,起身从殿后的暗门离开,黑色的羊皮袄消失在阴影里。
楚云宏则快步走到烛火旁,将桌上的密信(写着粮草路线的纸条)烧成灰烬,又用茶水浇灭,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偏殿,对着巡夜侍卫呵斥:“三更半夜的,吵什么!”
屋顶上的雪影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 太子通敌叛国,还想毒杀景王的士兵,若不阻止,不仅景王和三万禁军危险,京城百姓也会陷入战乱!
它轻轻挪动身子,避开巡逻侍卫的视线,然后纵身一跃,像一道白色的闪电,掠过东宫的屋顶,朝着清荷院的方向飞去。
子时的清荷院一片寂静,只有信鸽棚里偶尔传来几声轻响。
沈玥穿着月白色寝衣,外罩一件浅灰色披风,正坐在桌前整理万兽阁的情报(各地信鸽传来的平安消息),桌上的烛火摇曳,映得她眼底满是疲惫却依旧明亮。
突然,院墙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沈玥立刻抬头 —— 雪影轻盈地落在石桌上,爪子上还沾着几片从东宫屋顶带下来的瓦屑,对着她急促地 “喵” 了两声,用兽语快速说道:“玥玥!不好了!太子和北漠使者密谈,太子答应北漠,等景王战败就打开京城北门,让北漠进城,北漠帮他当皇帝!太子还想派心腹在景王的粮草里下毒,三日后粮草从京郊粮仓运往边关,下毒的人会趁机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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