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泪落下的微响,并未在现实中激起任何波澜,却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离烛的心湖深处。
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莫名地望向北方,那里,大夏京城的轮廓在天际线上若隐若现,仿佛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
万灵祭后第七日,京城迎来了南荒八十一部的联合使团。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在朝堂之上,为首的使者高高捧起一方燃烧着赤红纹路的玉牒——“火纹玉牒”,声称南荒诸部愿永奉大夏为宗主,岁岁来朝,永不背叛。
凤无涯高坐龙椅,神色淡然,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当晚,她于神工殿设宴款待使团。
殿内流光溢彩,尽显大夏神工造化的奇妙。
一只无需人力,便能根据书写速度自动研磨的“灵砚”,引得诸部匠师目瞪口呆;一座每到整点便有铜雀探出、清脆报时的“自鸣钟”,更是让他们看得双眼发直。
“陛下天恩,此等神物,我等闻所未闻!”一位南荒长老激动得满脸通红,起身行礼,“不知可否求购此等神物的点化图谱?我部愿以三座赤铜山交换!”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片附和之声,重金求购的请求不绝于耳。
凤无涯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从容允准:“既是南荒诸部诚心,些许外物,朕岂会吝惜。”她随即传唤机庐子,命他将部分非核心的技艺图谱交付出去。
这些技艺,仅能激活器物最低阶的灵性,且毫无成长潜力,更无法自行传承,不过是些华而不实的空壳。
宴会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老檀头如一道影子般悄然滑到凤无涯身后,压低声音,气息几不可闻:“陛下,使团中有三人袖中暗藏‘摄灵铜镜’,趁人不备,已将殿角一盏油灯的灯精拘了去。”
凤无涯端起酒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底的笑意冷了几分:“灯精虽弱,却也是朕亲手点化的。告诉它,装作灵识受损,昏睡过去,任由他们带走。”
老檀头领命退下,无人察觉这瞬间的交锋。
太平盛世的假象仅仅维持了三日。
第三日午后,八百里加急的边关军报如惊雷般炸响在朝堂。
一批由大夏出口至南荒、用以庆典的“鸣沙鼓”,在南荒联军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上,于万众瞩目之下突然倒戈!
数十面战鼓的鼓面无声裂开,内里早已被改造的结构弹射出淬毒的利刃,于鼓声最激昂的瞬间,齐齐射向检阅台,当场斩杀了南荒联军的三名实权将领!
消息传回,满朝文武为之震怒!
“欺人太甚!此乃南荒的阴谋,意图嫁祸我大夏!”“请陛下降旨,立刻断绝所有贸易,发兵问罪!”群臣激愤,声浪几乎要掀翻神工殿的屋顶。
凤无涯却异常平静。
她走下龙椅,接过诏奴呈上来的残鼓碎片。
那碎片边缘锋利,内壁之上,肉眼难辨的暗纹在光线下隐隐流动。
她的指尖轻柔地抚过那冰冷的纹路,仿佛在触摸一个垂死生灵的脉搏。
片刻后,她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这不是失控……是有人在我们的契约上,覆盖了更恶毒的东西。”
她转身,目光扫过殿内,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传哑擂。”
很快,一面通体暗沉、鼓皮上布满龟裂痕迹的古老战鼓被抬了上来。
它曾被上古邪恶的血契侵蚀,灵智几乎泯灭,只剩下对契约力量最本能的感知。
凤无涯将碎片贴近哑擂,轻声问道:“你曾被那样的力量伤害过,可能辨得出这上面残留的咒印脉络?”
哑擂的鼓皮发出一阵低沉而痛苦的微颤,仿佛触及了最恐惧的记忆,一道微弱的意念传入凤无涯的识海:“像蛇……毒蛇咬进了骨头里,又冷,又毒……挥之不去。”
当夜,凤无涯亲临机庐子的地下密室。
这里已不再是单纯的工坊,更像是一处针对未知威胁的研究中心。
墙壁上,挂满了从各国使者处截获的各种奇物,有能腐蚀器物灵性的“蚀魂粉”样本,更有几面被强行击碎的摄灵铜镜残片。
机庐子指着一面光幕上分析出的咒印结构,神情凝重:“陛下,根据那灯精传回的残缺信息,以及对这些碎片的分析,对方使用的血契反咒极为阴狠,它需要一个强烈的刺激作为‘引子’,以瞬间的剧痛或惊骇,撕开我们设下的契约屏障。”他顿了顿,指向军报的关键记录,“而这些鸣沙鼓,全都是在庆功宴上,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惊扰后,才瞬间暴起伤人。”
凤无涯的眸光骤然一凝,寒意刺骨:“他们用‘欢庆’作为刑场。”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连夜赶制三十面‘影蜕鼓’。外形、材质、灵力波动,务必与鸣沙鼓一模一样。但在鼓心内部,给我封入霜戎卫特制的‘冰蚕甲虫’,再浸入一丝我的烬影残识。”
机庐子心头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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