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城市的薄雾，启明星集团A市分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已经苏醒。林小溪刷卡走进市场部所在的楼层，高跟鞋敲击光洁地板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办公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靠窗的工位坐下，将带来的帆布包放在脚边。桌面上，除了公司配发的电脑和文件架，只有一个简单的白色马克杯，里面插着几支笔，以及一小盆绿意盎然的薄荷草，是她从大学宿舍带过来的，算是这冰冷格子间里为数不多的、带着旧日气息的物件。
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作为刚晋升不久的小组组长，她手头负责着一个重要的区域市场调研项目，同时还要带两名新入职的应届生。一天的工作，从查看邮件和梳理日程开始。
“溪姐，早！”充满活力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新来的实习生小杨，端着两杯刚冲好的速溶咖啡，递了一杯给她，“提提神！”
“早，谢谢。”小溪接过咖啡，对她笑了笑，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手指已经开始在键盘上飞舞，回复着邮件，语气平和地交代，“小杨，昨天我让你整理的南区数据，十点前发我初稿。还有，通知小王，下午的客户拜访资料再核对一遍，不能有任何疏漏。”
“好的溪姐，马上办！”小杨应声，快步回到自己工位。
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小溪拿起马克杯，起身去茶水间续水。也许是起得太早有些睡眠不足，也许是脑子里还在盘旋着刚才一个棘手的数据问题，起身时手肘不小心带倒了笔筒，“哗啦”一声，几支笔和一把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散落在地。
她叹了口气，蹲下身去捡。指尖触碰到一枚冰凉的、造型简洁的铂金袖扣时，动作微微一顿。这是三年前，在顾言琛那套公寓里，从他换下的衬衫上掉落，被她无意间带回，后来……便一直没有机会还回去。它像一枚沉默的印记，提醒着那段被她深埋的过往。
将袖扣重新塞回笔筒最深处，她快速收拾好其他东西，起身去接了热水。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她有些晃神。三年了，她早已不是那个在校园里会因为撞洒饮料而脸红无措的女孩。职场磨砺了她，让她学会了干练、果断和沉稳，但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似乎并未改变，比如这偶尔还是会冒出来的、令人懊恼的冒失。
回到工位，她很快重新投入工作。上午的时间在会议、电话和审核文件中飞速流逝。她专注地分析着市场数据，条理清晰地向总监汇报进度，耐心地指导着新人修改方案。如今的林小溪，在同事眼中是靠谱能干的林组长，是下属眼中要求严格却也不吝指导的前辈。
午休铃声响起，办公室紧绷的气氛稍微松弛下来。小溪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点开了苏晓晴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屏幕那端，苏晓晴似乎正在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馆里，背景音乐舒缓。
“林大组长，忙完啦？”苏晓晴笑嘻嘻地凑近镜头，“看你这黑眼圈，昨晚又加班了？”
“还好，赶一个报告。”小溪喝了口水，语气带着点疲惫，却也从容。
“啧啧，升官了还是这么拼，小心未老先衰哦！”苏晓晴一如既往地毒舌，随即又关切地问，“吃饭了没？别又随便对付。”
“点了外卖，一会儿就到。”小溪笑了笑，眼底却因为好友这句熟悉的调侃，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落寞。曾几何时，也有另一个人，总是用类似的口吻，带着无奈和宠溺，叮嘱她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
“这还差不多。我跟你说，我们公司附近新开了家轻食店，味道不错，下次你来我带你去尝尝……”
苏晓晴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着生活趣事，小溪微笑着听着，偶尔应和几句。
视频挂断后，办公室又安静下来。同事们都出去吃饭或者休息了。她点的外卖还没到，便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无意识地投向窗外。
写字楼很高，视野开阔。天空是秋季特有的、高远的湛蓝色，几缕薄云如同透明的轻纱。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将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勾勒出明亮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架银白色的飞机，拖着长长的、清晰的白色尾迹云，正缓缓地划过那片湛蓝，向着远方天际飞去，姿态平稳而决绝。
小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道白线吸引。
心口，像是被一根极其细微却无比锋利的针，毫无预兆地扎了一下。
并不剧烈，却清晰无比。
三年了。
时间像是最有效的稀释剂，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磨钝，化为了日常生活中一道不易察觉的、隐秘的背景噪音。她正常工作，努力生活，甚至能够与人谈笑风生。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已经走了出来。
可总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比如看到天空中掠过的飞机，比如听到某首一起听过的老歌，比如在深夜加班后独自回家的路上，比如……此刻——那道被小心翼翼掩藏的伤疤，还是会泛起一阵细微而持久的酸麻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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