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雪粒子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簌簌”声。赵宸裹着半旧的靛青棉袍,倚在破庙门槛上,手里攥着块烤得焦黑的红薯。高阳蹲在他脚边,用破布裹着那条伤腿,正往火盆里添炭——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她苍白的脸忽明忽暗。
“将军,”忽尔卓的声音从庙外传来,带着几分警惕,“赵恒的暗卫在街角晃悠。”
赵宸啃红薯的动作顿了顿。红薯皮裂开,露出里头金灿灿的瓤,甜香混着烟火气,在冷风中散成一片雾。他抹了把嘴角的黑灰,抬头看向庙外——雪幕里,几个穿皂衣的差役正缩着脖子搓手,帽檐压得低低的,可腰间那对铜铃却晃得叮当响,分明是在盯梢。
“来得倒巧。”赵宸把红薯往怀里一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阳儿,把绷带解了。”
高阳的手顿了顿。她抬头看赵宸,见他眼里的冰碴子化了些,倒像是要说些体己话:“你腿上的毒,得趁热治。”
高阳咬了咬嘴唇,还是依言解开绷带。被靛蓝冰锥贯穿的伤口已经结痂,边缘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条盘着的小蛇。老药头蹲在火盆边,捏着块“翊”字铁牌,牌面被他焐得发烫:“将军,这毒…怕是要引出来。”
赵宸没接话。他望着庙外的雪幕,突然笑了:“老东西,你说这雪,像不像三年前漠北的雪?”
老药头的手一抖。铁牌“当啷”掉在地上,滚进炭灰里。
三年前漠北的雪,下得比今年更凶。赵宸带着三千玄甲军入漠时,雪没到马腹,粮草在半道上被劫了——后来才知道,是赵恒的“细作”动了手。那夜他跪在雪地里,看着士兵们啃着冻硬的馕饼,看着高阳腿上的血把雪地染成红梅,咬着牙发誓要让赵恒血债血偿。
“将军?”忽尔卓的声音带着担忧。
赵宸收回目光,低头看向高阳的腿。她的腿细得像根芦苇,裹着绷带的皮肤下,青紫色的毒纹若隐若现。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高阳疼得缩了下,却没躲开。
“阳儿,”他说,“等会儿我引开他们,你带着老药头去城南的乱葬岗。那里有口老井,井底下埋着我当年从漠北带回来的东西。”
高阳猛地抬头:“什么?”
“镇北王府的‘钥匙’。”赵宸的声音轻得像片雪,“当年我爹被幽冥门的人追杀,临死前塞给我的。他说,那钥匙能开幽冥门,关住里头的…东西。”
老药头突然从炭灰里捡起铁牌,牌面被他擦得锃亮:“将军,这牌子上的纹路,和您说的钥匙…”
“是同一块。”赵宸打断他,“当年我娘把牌子塞进我襁褓时,我就知道,这玩意儿不是护身符,是催命符。”
庙外的铜铃声突然响了。
赵宸抬头,看见赵恒的枣红马从街角转出来。赵恒穿着明黄团龙常服,腰间悬着羊脂玉佩,身后跟着二十余个金鳞卫——这次他们没举“镇北令”,倒像寻常的皇家仪仗。
“三弟!”赵恒在十步外勒住马,笑容比雪还亮,“孤刚从宫里出来,听说你在西市,特来看看。”
赵宸把红薯往老药头手里一塞:“老东西,看火。”
他迎着赵恒走过去,棉袍被风吹得鼓起来,像朵开在雪地里的灰牡丹。赵恒的目光扫过他发顶——那里有几缕白发,在雪光下格外刺眼。
“三弟这是…操劳过度了?”赵恒的声音里带着关切,“孤听太医院说,你染了寒症,怎么不在府里歇着?”
“不及皇兄监国劳心。”赵宸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绵软的温软,“皇兄日理万机,发都染霜色了,倒还记挂着我这闲人。”
赵恒的脸色僵了僵。他身后的金鳞卫统领下意识地摸向刀柄——赵宸这话明着是夸,暗里却是在刺他“劳心过度”“鬓角染霜”。毕竟谁都知道,这位大皇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丰神俊朗”的形象。
“三弟说笑了。”赵恒干笑两声,目光落在高阳身上,“这位是…高姑娘?”
高阳把脸埋进狐裘里。她腿上的毒发作得厉害,每动一下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可赵宸走过她身边时,她分明感觉到他的手在她膝头轻轻一按——那是只有他们俩知道的暗号:别慌。
“高阳,”赵宸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给皇兄磕个头。当年要不是皇兄帮忙,我这腿怕是保不住。”
高阳抬起头。她的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谢大皇子救命之恩。”
赵恒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身后的金鳞卫们面面相觑——高阳的腿伤是狄戎的蚀骨毒,连太医院都治不好,赵宸却说“保不住”?这明摆着是在拆他的台!
“三弟!”赵恒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急,“孤是来给你送药的!太医院新配了驱寒膏,你试试?”
他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打开来,里面躺着管白玉般的药膏,香气里混着几分苦艾味。赵宸却没接,反而盯着赵恒腰间的玉佩:“皇兄这玉佩…倒像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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