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内的死寂,如同凝固的琥珀,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颜爵瘫坐在地,面如死灰,连呼吸都带着绝望的气息。角落里的文茜,偶尔发出无意识的呜咽,更添几分诡异。默端坐于水清漓的石像基座之上,闭目凝神,看似平静,实则通过灵魂灵契,时刻感应着极北之地那两位的气息,以及……那即将到来的、必然雷霆万钧的裁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股极其古老、悠远、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与威严的气息,如同春日里第一缕融雪汇成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整个灵犀阁大殿。
这股气息,并不霸道,却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与不安,带着一种看尽沧海桑田的从容与智慧。它并非来自任何一尊现有的阁主石像,而是……直接穿透了灵犀阁的空间壁垒,降临于此。
默那闭阖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在她面前不远处,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来人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长裙,裙摆上绣着淡淡的、仿佛会流动的音符纹样。她身姿窈窕,容颜并非倾国倾城的绝色,却有一种清丽脱俗、温婉娴静的气质,仿佛是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仕女,眉宇间带着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与慈悲。她的眼神温和而深邃,仿佛能包容万物,又仿佛能洞悉一切。她周身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源自生命本源与艺术极致的亲和力。
正是……初代灵犀阁阁主,执掌音律与生命和谐之道的——乐公主,乐音!
这位早已隐退、不问世事、只在仙境存亡关头才会现身的古老存在,竟然……也被惊动了!
乐音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大殿。她先是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颜爵,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随即,她的目光掠过角落里气息微弱的文茜,最后,落在了……端坐于水清漓石像基座上的默身上。
她的目光,在触及默的瞬间,那份温和中,多了一丝……了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
默在看到乐音现身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迅速转化为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
她立刻从石像基座上轻盈地跃下,站定身形,整理了一下并无形乱的衣襟,然后,对着乐音,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极其标准、带着古礼韵味的……晚辈见长辈之礼。
她的动作流畅自然,神态恭敬而不卑微,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与尊重:
“乐姐姐。”她轻声唤道,这个称呼,带着一种不同于称呼其他阁主的亲昵,“您也……听闻此间的动静了?”
她并未直接询问乐音为何而来,而是用了“听闻动静”这样委婉的说法,既表达了问候,又留有余地。
乐音看着默这一系列恭敬而不失大方的举动,温婉的容颜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真实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琴弦,温暖而悦心。
她并未立刻回答默的问题,而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雕琢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默再次动了。
只见她素手轻扬,指尖流淌出柔和的水蓝色仙力。仙力在她身前空地上迅速凝聚、塑形——一套由万年水沉木雕琢而成、线条流畅古朴的桌椅,凭空出现。桌面上,一套白玉茶具悄然浮现,茶壶中,热气袅袅,散发出一种……极其清雅、带着淡淡兰花与蜜香的独特茶香。那香气,沁人心脾,仿佛能洗涤灵魂。
默执起白玉茶壶,动作优雅地为其中一个茶杯斟了七分满。茶汤色泽清亮,呈琥珀色,香气愈发浓郁。
她双手捧起茶杯,步履轻盈地走到乐音面前,将茶杯奉上,微笑道:
“乐姐姐,请用茶。这是用静水湖心、千年雪顶兰上的晨露,加上一丝初生精灵的祝福泡制的‘清心兰韵’,我记得……您最喜欢这个味道。”
她的语气自然亲切,仿佛为长辈奉上她喜爱的茶点,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份细心,这份记得对方喜好的心意,远比任何华丽的言辞更显真诚。
乐音看着默奉上的茶杯,闻着那熟悉而令人怀念的茶香,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伸出纤纤玉手,接过茶杯,指尖在温润的玉杯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她并未立刻饮用,而是抬眸,看向默,温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嗔怪? 更多的是慈爱与感慨:
“丫头……”
这一声“丫头”,叫得无比自然,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疼惜。
“你呀……”乐音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欣慰,“当年,你初生灵智,懵懂稚嫩,是我以仙音洗髓,助你稳固灵体,化形成仙。你敬重我,唤我一声‘乐姐姐’,我心里是欢喜的。”
她的目光,如同温暖的阳光,笼罩着默。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柔和,“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生疏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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