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51年,南京的初夏比往年早了近半月。
朝天宫前的青石板广场上,新草刚从砖缝里探出头,就被来自各省的考生踩得蔫了大半。
这是大夏朝立国后的第五次科举,更是郑森登基建元、平定北方后,第一次亲自主持的科举。
广场东角,一个穿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背着半旧书箱的山东考生,正凑到同伴耳边压低声音,手指在袖口里紧张地绞着。
他叫李存义,是山东曲阜乡下的穷秀才,为了凑路费,家里卖了半亩薄田,若这次考不上,回去都没脸见爹娘。
听说了吗?这次科举不一样,不止考四书五经!
他的声音带着点颤。
陛下亲口在国子监说的,第一天考四书五经,第二天考策论,问的是朝廷赋税征收办法,第三天还要考算学和行军布阵的图!
考算学?
旁边一个穿锦缎长衫、腰间挂着羊脂玉佩的考生皱起眉头,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引来周围几道目光。
他叫王耀祖,是江南苏州世家子弟,祖父曾是明朝的翰林院编修,家里早就为他铺好了路,本以为科举只是走个过场。
他连忙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屑。
咱们是来考功名、将来当知府、按察使的,学那些工匠商贾才用的算术,难道要去管铺路修桥、算粮草损耗的琐事?
你懂什么!
不等李存义开口,旁边一个戴青色方巾、手里攥着卷翻得卷边的《农政全书》的江南考生就接了话。
他叫徐元文,父亲是江南的小吏,去年河南旱灾时,他跟着父亲去灾区赈过粮,亲眼见地方官因算不清损耗,让赈灾粮被豪强截留。
他指尖因为用力攥书,泛出淡淡的白。
陛下上个月在国子监讲学就说,当官要能做事,只会背“之乎者也”,怎么知道百姓一亩地能收多少稻子?
怎么算得出守边疆要多少粮草、多少民夫?
去年河南旱灾,就是因为有个县官不会算运输损耗,多报了三成粮,结果真到灾区,粮食不够,不少百姓饿了好几天!
考生们的议论声顺着风飘到宫墙上。
郑森站在朱红色的宫墙后,玄色龙袍的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素色的衬布。
他看着下方人头攒动的场景,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次科举,他就是要打破“唯经书论”,选出些真正懂民生、会做事的人。
冯厚敦站在郑森身边,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名册,手指在“一千名考生”那行字上轻轻点了点。
这份名册他核对了三遍,每个考生的籍贯、家境都备注得清清楚楚。
陛下,这次各省共选送了一千名考生,从各县到京城的路费、食宿,都是从漕运盈余里拨的款,这在大夏还是头一遭。
他的声音很轻,怕打扰郑森的思绪。
郑森的目光扫过广场上那些穿粗布衣服的考生,语气柔和了些,指尖轻轻敲着宫墙的砖缝。
“不少考生家境贫寒,却有真才实学,若是因为路费问题错过科举,那是大夏的损失。”
他顿了顿,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朕要的是能帮百姓修水利、算赋税、守边疆的官,不是只会靠祖上传下来的声望,在朝堂上空谈仁义的世家子弟。”
科举第一天,郑森亲自在文华殿出题,考题是“仁政与务实”。
他特意避开了“君臣大义”“天命所归”这类空泛的题目,就是想看看,这些考生是否还抱着明朝的旧观念,把“仁政圣德”当成嘴上的口号,而不知要落到“让百姓吃饱饭、穿暖衣”的实处。
阅卷时,郑森坐在御书房的御案后,手里拿着一支紫毫朱笔,逐份翻看答卷。
大多答卷都还停留在“仁政当以教化为本,使百姓知礼义”“务实当以礼法为先,使官吏守规矩”的老调子上,看得他眉头越皱越紧,甚至忍不住在一份答卷上批注“空谈误国”。
直到翻到一份字迹工整、墨色均匀的答卷,上面写着“仁政非空谈,当以百姓温饱为先,治河修渠、劝农桑、减赋税方为实;
务实非苛政,当以边境安稳为本,练兵筹粮、清吏治、惩豪强方为真”,落款是“江南考生徐元文”。
“这个徐元文,有点意思。”
郑森把答卷递给身边的冯厚敦,指尖还在“治河修渠”那几个字上轻轻划了一下。
“思路清晰,不迂腐,知道仁政要落到具体的事上,是个可用之才。”
他叮嘱道。
“你把他的策论找出来,朕倒要看看,他对赋税问题有什么具体办法,将来若是合格,派去地方管民政,定能帮百姓做事。”
第二天考策论,题目是“如何解决大夏赋税不均之弊”。
考生们的答卷五花八门。
王耀祖在答卷里说“商人逐利,不当轻税,应加重商税,补贴农税”,却没提商人若税重会抬高物价,最终还是百姓受苦。
李存义说“应减免农民赋税,让百姓有粮可存”,却没说减免后朝廷的军饷、水利工程款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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