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奥古斯都,内城,临时联合指挥部(由原军械库地下深处加固的掩体改造)。
空气不再仅仅是混浊,而是凝滞。厚重的、用多层附魔金属板、巨石和土系魔法强行加固的天花板,阻隔了绝大部分来自地面的震动和声响,但隔绝不了那股无孔不入的、源自北方、源自那头被称为“腐化山君”的怪物的、令人灵魂压抑的冰冷恶意。即便身处地下数十米,依然能感觉到那股粘稠的、沉重的、仿佛能冻结血液、侵蚀意志的邪能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汐,在缓慢而坚定地渗透、蔓延。
掩体内空间不算特别宽敞,此刻却聚集了人类、精灵、娜迦、矮人四方势力此刻还能动弹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官、施法者、以及……关键的伤员。
光线来自墙壁上镶嵌的、散发着柔和稳定白光的魔法晶石,以及几盏摇曳的鲸油灯。光线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凝重、却又强打精神的面孔。
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用厚重橡木板临时拼凑的长桌,上面铺着一张绘制到一半、标注了无数红蓝箭头、符文标记和问号的战场态势图。地图以北,那片代表着“腐化山君”及其周围污染区域的、用浓重的紫黑色墨水涂抹的阴影,显得格外刺眼、不详。
罗德里克元帅站在主位,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微微前倾,花白的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地图,仿佛要从中抠出一丝胜机。他的身旁,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沉静的精灵女王艾萨拉·晨星,安静地坐着,翠绿的眼眸半阖,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又似乎在积蓄力量。她的左肩,那被“湮灭光束”擦过留下的、黑色的侵蚀纹路,已经被一层翠绿的、闪烁着生命光辉的自然薄膜暂时封印、压制,但薄膜之下,黑色的脉络依旧在极其缓慢地、顽强地蠕动,显示着那股力量的难缠。
塞壬娜没有坐在椅子上。她悬浮在长桌一侧,身下是一小片不断荡漾着蔚蓝涟漪的微型水毯。她的脸色同样不佳,气息不如平日平稳,额间那枚菱形额饰的光芒略显黯淡。强行维持“深蓝壁垒”抵御邪能脉冲,又不顾反噬引导“深蓝回廊”裂隙涌出的潮汐之力救援雷恩,对她的消耗极大。但她蔚蓝的眼眸,依旧清澈而坚定,手中的冰晶三叉戟斜靠在身侧,戟尖偶尔闪烁一下微弱的冰蓝光芒。
长桌的另一端,靠近门口的位置,用几张厚实毛皮和柔软垫子临时铺就的“病榻”上,矮人将军巴林靠坐着。他赤裸着伤痕累累、肌肉虬结的上身,胸口那恐怖的贯穿伤已经被用娜迦的“深海愈合凝胶”、精灵的“生命嫩枝绷带”以及矮人秘制的“大地生机药膏”层层包裹、处理。伤口处,不再是单纯的血肉模糊,而是覆盖着一层奇异的、不断流转着暗金、翠绿、蔚蓝、土黄四种微弱光芒的能量薄膜——那是雷恩强行灌注的、混合了多种特质的罡气与生命能量,在几位强者的协助下,暂时形成的保护与隔离层,顽强地抵御着邪能的残留侵蚀,维持着他脆弱的生机。
巴林的脸色灰败,呼吸微弱而急促,仅剩的独眼半睁着,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火爆与精光,只剩下深沉的疲惫与压抑的痛苦。但他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用仅存的意志,对抗着身体与灵魂双重的剧痛与侵蚀。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腰间那柄出现裂痕的“大地符文战锤”的锤柄,指节发白。
而在巴林“病榻”旁,盘膝坐在冰冷石板地上,背靠着墙壁,同样缠着崭新绷带、脸色苍白、气息虚浮、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的,正是雷恩。
他刚刚接受了索菲亚和娜迦祭司的第二轮紧急处理。左肋的伤口重新缝合、敷药、包扎,右臂的肌肉拉伤和骨骼细微裂痕也用深海的“柔水再生术”和精灵的“自然愈合法”进行了初步的滋养和稳固。体内近乎枯竭的罡气,在“潮汐之心”精华的持续药效、以及自身那奇异的、融合了多种特质的力量本源的缓慢自我恢复下,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最麻烦的是掌心和手臂上残留的那些紫黑色邪能粘液造成的侵蚀,在塞壬娜亲自出手,以纯净的潮汐净化之力反复冲刷后,终于被勉强祛除、压制了下去,但皮肤上留下了一片难看的、隐隐作痛的暗红色灼痕。
皮外伤。确实,以他刚刚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搏命救援而言,这些伤势,真的只能算是“皮外伤”了。真正的消耗,在于罡气、精神力、生命力的透支,以及强行催动力量、承载多种能量灌注带来的身体与灵魂的沉重负担。但此刻,他强迫自己忽略这些不适,集中全部精神,回忆、分析着刚才与腐化山君近距离接触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丝感受。
塔隆守在雷恩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他身上的绷带更多了,尤其是左臂,被一种闪烁着淡金色符文的特殊夹板牢牢固定——那是矮人符文工匠紧急制作的、掺入了微量“精金”粉末的强化夹板,不仅能固定骨骼,还能被动吸收周围游离的能量,缓慢滋养伤处。他同样消耗巨大,燃烧了部分战魂本源,但矮人的体质和塔隆自身的坚韧,让他勉强还能站立、警戒。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雷恩和巴林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守护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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