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如同流淌的融金,艰难地穿透了王都上空尚未散尽的厚重硝烟,吝啬地涂抹在荣耀之墙那片巨大的、由尸体、残骸、焦土和凝结的血浆混合而成的、泛着暗红与黑褐色彩的“地毯”上。光线所及之处,并非胜利的辉煌,而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浓重死亡气息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震天的欢呼声已经停歇。当最初的狂喜、震撼、以及看到格罗姆·血锤那狰狞首级时的亢奋逐渐退去,疲惫、伤痛、以及对眼前这片地狱景象的本能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没了每一个幸存者的身心。
战场进入了惨烈而漫长的“清理”阶段——如果可以称之为“清理”的话。
人类的士兵,无论是身披残甲的王都卫戍军,还是衣衫褴褛的民兵,或是从北方溃退下来、侥幸未死的边军,此刻都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军官和士官沙哑的嘶吼和鞭策下,机械地、麻木地行动起来。
一部分人,用还能找到的、相对完好的工具,或者干脆用双手,在城墙后方相对安全的区域,挖掘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简陋的墓坑。没有棺木,没有墓碑,只有一层层的、穿着破碎军服的躯体被放入坑中,覆盖上混合着血水的泥土。阵亡者的数量太多了,多到许多尸体只能草草堆叠在一起,许多人甚至无法辨认身份,只能根据残破的盔甲和武器,勉强区分出大致所属的部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尸体开始腐败前的甜腥气味,混合着用来焚烧无法及时掩埋尸体的、掺杂了劣质香料和硫磺的火焰产生的刺鼻浓烟,形成一股足以让最坚强的胃部翻江倒海的恶臭。
另一部分人,则在战场边缘,靠近城墙废墟的区域,建立起了临时的、极其简陋的医疗营地。所谓的“营地”,不过是几块用破损的帐篷、门板、甚至是敌人的旗帜和盾牌勉强支起的遮阳避雨之处。伤员的数量远超生者,呻吟、惨叫、哀求、以及失去意识的濒死喘息,汇成一片低沉而绝望的悲鸣。寥寥无几、且大多自身带伤的牧师和医师学徒,在索菲亚和少数几个娜迦随军祭司的指挥下,如同救火般穿梭在伤员之间。索菲亚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睛布满了血丝,但她的动作却异常麻利和精准。她将从娜迦那里学来的、结合了深海草药和炼金术的急救知识发挥到了极致,用随身携带和临时从废墟中搜集到的、有限得可怜的药材,配制出止血、镇痛、防止伤口腐烂的简易药剂和药膏。但杯水车薪,太多的伤员在简陋的处理后,依然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还有一部分人,在军官的带领下,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清理着城墙缺口和附近区域的战场。他们需要将堆积如山的、已经开始腐烂膨胀的兽人和人类的尸体分开(虽然很多时候已经难以分辨),将还能用的武器、盔甲、箭矢搜集起来,将破损的城墙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碎石、门板、甚至敌人的尸体——进行最粗糙的加固。他们还要提防着可能隐藏在尸堆中、尚未死透的兽人或地精的临死反扑,更要时刻警惕着远处那头倒下的、被诡异紫黑色雾气笼罩的比蒙,生怕它突然“复活”。
而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坐在废墟上,靠着残破的墙壁,或者干脆躺在血污的地面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天空,或者望着自己沾满血污、不住颤抖的双手。持续数日、不眠不休的鏖战,目睹无数战友惨死,亲身经历比蒙毁天灭地的恐怖,以及最后那绝地反击的疯狂,早已将他们的精神和体力彻底透支。胜利的喜悦,如同短暂的烟花,在极度疲惫和创伤后应激的冲击下,迅速消散,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麻木和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王都,内城,临时统帅部(由一座受损相对较轻的贵族宅邸改建)。
气氛比城墙上的死寂更加凝重,如同暴风雨前凝固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羊皮纸、廉价灯油、血腥味,以及一种更加无形的、权力与责任交织的沉重压力。
巨大的橡木长桌旁,围坐着王国此刻还能行使权力的最高层,以及……刚刚抵达的、至关重要的盟友代表。
坐在主位的,不再是国王奥古斯都七世。那位燃烧了自己生命与灵魂、激活“白金守护”的老国王,已于结界破碎、比蒙被刺的同一时刻,在王宫深处悄然逝去,遗体已被秘密收敛。此刻,代表王国王权的,是王太子,年仅十七岁的卡洛斯王子。他脸色苍白,眼眶深陷,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黑色礼服,竭力挺直着背脊,试图维持王室的威严,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中难以掩饰的惊惶与悲伤,暴露了他内心的巨大压力。他的身旁,站着神色肃穆、如同苍老雄狮般的罗德里克元帅,以及几位同样疲惫不堪、但眼神依旧锐利的大臣。
长桌的左侧,坐着来自精灵之森的代表。为首的,正是精灵女王艾萨拉·晨星本人。她并未穿着战斗时的轻甲,而是换上了一身如月光流水般的素雅长裙,翠绿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精致的容颜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波动,只有周身自然散发的、令人心平气和的宁静气息,稍稍冲淡了房间里的压抑。她的身旁,是一位面容冷峻、身穿翠绿藤甲的男性精灵将领,正是之前与人类联络的“远行者”军团高阶指挥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佣兵之王之黎明之剑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佣兵之王之黎明之剑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