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沙盘旁的主座上,坐着一个……身影。
他并非兽人。至少,不完全是。
他有着近似人类男性的体型,但更加高大魁梧,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上面布满细密的、仿佛裂痕般的黑色纹路。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但材质诡异的黑色长袍,长袍边缘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扭曲的、令人不适的符文。他的脸被一个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纯黑色金属面具完全覆盖,面具只留下两个眼孔,眼孔后面,两点幽绿色的、仿佛鬼火般的光芒,静静地燃烧着,不带丝毫感情地扫视着战车内噤若寒蝉的兽人督军们。
他是“影刃”,暗影议会派驻在兽人南侵大军中的最高“顾问”,也是实际上的、隐藏在兽人大酋长名义下的最高决策者之一。正是他,带来了强化兽人士兵、唤醒(某种程度上是控制)比蒙的技术,也是他,策划了黑铁要塞的突袭和针对王都的全面攻势。然而现在,他精心布置的棋局,正在崩坏。
“比蒙……失控了。眼睛被刺瞎,陷入狂暴。”一个沙哑、干涩,仿佛骨头摩擦的声音,从金属面具下传出,听不出喜怒,“那个用剑的人类,叫雷恩。‘黎明之剑’的团长。刚从深海回来。他身上,有深渊的气息,有娜迦的祝福,还有……一丝令我都感到忌惮的、陌生的‘秩序’锋芒。很好,议会的情报,严重低估了他,也低估了娜迦介入的决心和方式。”
“影刃大人!”一个脸上带着三道交错疤痕、瞎了一只眼睛、但仅剩的独眼中燃烧着不甘与凶光的黑石督军忍不住上前一步,他是先前在缺口处指挥进攻、后来被艾吉奥刺杀未遂、侥幸逃回的独眼百夫长的上司,血锤氏族的酋长格罗姆,“我们必须立刻重整部队!比蒙大人虽然受伤,但并未死去!只要稳住阵脚,等比蒙大人恢复……”
“恢复?”影刃打断了格罗姆,幽绿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这位以勇猛和残暴着称的兽人酋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以为,那个娜迦女巫耗尽生命释放的冰陨星,和那个人类赌上一切刺出的那一剑,只是为了让它‘受伤’?比蒙的核心熔岩之心已经被寒毒与那股奇异的星辰之力侵入,灵魂受创,加上失明的痛苦和恐惧,它已经彻底失控,只会成为战场上一个敌我不分的破坏源。它对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甚至……是累赘。”
“那……那怎么办?”另一个督军颤声问,“人类的反击越来越猛,娜迦的鱼人在侧面骚扰,我们的勇士已经开始溃逃了!再这样下去……”
“撤。”影刃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撤?!”督军们愣住了。开战以来势如破竹,眼看王都就要攻下,现在因为一次意外的挫败,就要撤?
“不是溃退,是战略转移。”影刃的手指在沙盘上,代表着王都的模型上轻轻一点,然后划向北方,“王都的防御,比我们预想的坚韧。人类国王的垂死挣扎,精灵和矮人援军的逼近,娜迦的意外介入,还有这支‘黎明之剑’带来的变数……继续强攻,代价太大。而且,我们的主要目标,从来不是一座人类城市的废墟。”
他的目光扫过众督军:“唤醒比蒙,发动南侵,是为了制造混乱,牵制大陆主要种族的力量,为我们真正的计划——打开四大禁地的‘门’——争取时间和创造条件。王都攻防战,已经成功吸引了人类、精灵、矮人,甚至娜迦的注意力和兵力。现在,是时候将重心,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他顿了顿,幽绿的目光投向战车外,那疯狂咆哮、捶打着大地的比蒙,以及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属于精灵的翠绿色旗帜和矮人的钢铁洪流。
“传令,”影刃的声音冷冽如冰,“所有部队,交替掩护,向北撤离。放弃所有重型攻城器械和不必要的辎重。命令……血蹄部落和战歌氏族的狼骑兵,负责断后,不惜一切代价,迟滞人类和精灵矮人联军的追击。至于比蒙……”
他沉默了一下,仿佛在计算着什么,最终,幽绿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光芒。
“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传讯给‘祭坛’,启动备用方案‘血契’。引爆比蒙体内预留的‘腐化之种’,让它……在最后的疯狂中,为我们扫清一些障碍,同时,为我们的‘客人’们,留下一份……足够深刻的‘纪念’。”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训练有素的兽人皇室卫队开始有序地组织撤退,督军们虽然心有不甘,但在影刃那无形的威压和现实的溃败面前,也只能执行命令。血蹄和战歌氏族的狼骑兵们发出不甘的咆哮,但还是在军官的皮鞭和战斧的威胁下,集结起来,调转狼头,面向追击而来的人类军队,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准备进行一场注定惨烈的断后阻击战。
而战场中央,那头彻底疯狂、双目已瞎(一只被刺穿,另一只也因冰陨星的极寒和能量冲击而严重受损,视力模糊)的比蒙巨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无意义的破坏,庞大的身躯转向了北方——那是兽人大军主力开始撤退的方向,也是……影刃所在战车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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